文／徐銘璟

阿婆的身體一直很健朗，到九十四歲過世前幾個月才出現衰病，生活起居頓時需要有人攙扶打理。當時父親、母親和社會新鮮人的我都在上班，家裡請了一位勤快的印尼籍姊姊來照顧阿婆。

平時就很孝順的父親在阿婆生病後更是百依百順，像個老頑童似的，每天一下班回家便不停逗阿婆開心。記得有一次，阿婆說好想吃鹼粽，父親就到各個傳統市場尋找。當父親帶回鹼粽時，阿婆笑得跟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樣，說：「五月節都過好久了，怎麼還買得到？」父親俏皮又誇張地搓搓阿婆戽斗的下巴說道：「阿母想吃的，走遍天涯海角都要買到！」父親用黑糖熬成糖漿給阿婆蘸著吃，他們邊吃邊笑著，屋子裡溢滿著甜甜蜜蜜，彷彿一對母親與稚子從某一個遙遠的年代走出來。

身材高的阿婆晚年更顯削瘦，突出的下巴和兩鎖骨間凹陷處，常常積了飯粒和湯汁而不自知，父親笑阿婆說：「頸根都可以儲存食物了！」愛乾淨的阿婆便假裝生氣地說：「要去洗身啦！」然後要求我協助她泡澡。阿婆泡澡的時候露出滿足的笑容，我邊刷著阿婆的身體邊問：「這樣有舒爽嗎?」阿婆直說有有有！她最喜歡剛泡完澡全身芳香清爽的感覺。

阿婆離開二十年了，現在不管是不是五月節，市場都能買到鹼粽，我還是習慣地蘸黑糖漿吃，回味著當年父親和阿婆那一幕嘻嘻笑笑甜甜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