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玠源

初到府城這所學校的時候，我以為這是市區裡的阿凡達星球，林相茂密的校園有白頭翁靈動的轉音，五色鳥嘓嘓嘓的連續單音，麻雀四散的吱吱喳喳，喜鵲在繁殖季響亮的嘎嘎嘎……百禽用牠們最自豪的聲響裝扮著藍天綠林。

走過古典紅磚的三好步道，松鼠攀爬跳躍，心字池裡有鯉魚悠遊穿梭，更迷人是一群又一群的綠繡眼，像綠色精靈穿梭在高高低低的榕樹、茄苳樹與黑板樹之間，比孩子們更忙碌。疫情嚴峻的日子，學生在家遠距上課，校園裡只有老師來回在各個教室。

疫情中的雨日裡，沒有孩子的校園，顯得冷冷寂寂；連鳥兒也都躲雨去了，一時間失去了繽紛愉悅的鳥語，茂林下只有風聲蕭蕭颯颯，以及雨打枝葉的窸窸窣窣。

早上依著課表到空無一人的教室上課，廊外忽然又下起滂沱大雨，雨聲大到在電腦另一端的孩子們都聽到了。我起身說，我關一下教室大門，把聲音隔絕在門外，這樣說話聽話可以清晰一點。孩子忽然就問起：「那個鳥窩有沒有怎麼樣？孵出小鳥了嗎？」

那是在三樓教室廊外，孩子們平視可見的幾公尺外的茄苳樹上，一隻大笨鳥──黑冠麻鷺，用細長的樹枝交雜編築了一個偌大的巢，已經蹲在巢裡超過三周了，從來沒見過鳥蛋，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母鳥離巢。

平時下課，孩子們在走廊上笑鬧推擠，大笨鳥也不動聲色。我有時下了課，和孩子一起倚著欄杆，看著鳥巢裡的大笨鳥高聲聊天，說今天大笨鳥的坐姿換了方向，大笨鳥這時會立起了脖子，瞪大眼睛，呈現警戒的模樣。

只有夜間警衛曾經過看過，黃昏時牠在司令台邊的草地悠哉地和蚯蚓拔河；在入夜的心字池池邊，技巧高超地啄起小鯉魚吞下肚去。警衛阿伯說得精采萬分，而池子裡的鯉魚的確也少了不少。

我說：「我感覺雛鳥孵出來了喔！」在視訊鏡頭前，我比出母鳥張開羽翼、腹間的羽毛也寬大起來，像一個寬底大肚的茶壺的樣子。「依照我家陽台上，斑鳩孵出小鳥時那種護雛的模樣，我推斷雛鳥孵出來了喔！」

孩子們拚命討論著大笨鳥，還要我馬上出去拍照傳給他們看。平常視訊上課可不是這樣的，每次點名回答時都要裝死。我說：「你們不要藉機聊天喔！我快要上不完課了！」但我其實非常開心，風雨飄搖的日子裡，孩子們會想起淋著雨育雛的大笨鳥。

孩子們不停的嘰嘰喳喳，是這疫情中，冷寂的雨日裡，最歡欣動人的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