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要吃胖,理由百種,疫情嚴重隔離,沒事就是吃;解封後聚會,有事也是吃,幾位朋友把自個兒吃成年畫裡的娃娃,慈眉善目外,腮幫子不含糖也嘟嘟的。「哎喲,多可愛啊。」我忍住要捏臉一把的念頭。
對年畫娃娃記憶深刻,肇因初一、十五以及其他祭祀,我聽從母親指示,跪在香案前,母親立在我身後舉起我手掌,邊祈求邊說,老天爺保佑我們家弟子吳鈞堯身體健康,吃百年,長壽命。母親的祈禱語不會只有這麼短,聲音嚶嚶嗡嗡,如一隻細蚊,人們跟神以私語溝通,且以低卑的姿態表達虔敬。
身形愈長愈大後,背後可以容放母親的位置也愈來愈小了,有時候焚香禱告,我會想起曾經立在背後的身影跟她的溫度。而後,母親站在我孩子的後頭,雙掌合十,緊貼孩子的手,再喃喃禱告。
母親禱告詞似較往昔長了許多,以前她是母親,上有父母兄長、旁有丈夫、下有兒女;外婆外公、阿公阿嬤入仙籍、當了神,更得保佑後代子孫哪。丈夫、兒女之外,母親且多了外孫、內孫,要念完一連串的名字,更費時間。往者雖逝卻未弭矣,陳列在仙界、佛界以及人界,依然被母親深刻惦念著。
廟裡頭沒有年畫娃娃,但我總想像他們是在的,孩童們膚色如蘋果、胳膊如飽滿的糖糕,讓人歡喜孩子又胖又健康。尤其我小時候又黑、又乾且瘦,如果可以偷偷換過,該有多好?
當年沒有換過來的,現在已悄悄偷換。「好意思說別人,不自己照照鏡子?」
無論是哪一種「吃」,我都沒有放過,時間記錄一切,我們都成了年畫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