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江沙

最愛的兩個女人，不喜歡口頭上的愛。被折騰了二十年後，我總算摸索出一點心得。

首先談到我老婆，是個典型善良的婦女，行為舉止有股淳樸的味道，但又不失溫和典雅的雍容。她最不屑我說「我愛你」，如果我用掏心掏肺的誠意對老婆說：「其實我心裡真的很愛你。」她會馬上回你一句比白開水還淡的話：「別耍嘴皮子。」

二十多年來反覆實驗證明，口頭訴衷情是沒有用的。

直到最近我才驀然發現，老婆喜歡的是：每天早上出門前我先獻上一個吻，然後開門送她出門，直到遠行了幾百米，還依依不捨地望著她的背影──絕對不能在老婆出門後立刻關上門，否則她會認為，你心裡恨不得她早點出門，盡快擺脫惱人的束縛。原來，她一直偷偷地感受著背後最真實的愛。

自此之後，老婆天天喜形於色。看到她每天心情愉悅地去上班，也讓我多年的懊惱終於釋懷了。

再談到女兒這個上輩子的情人，更是難纏百倍。

女兒五歲時，望著超市貨架上的玩具狡黠地說：「有一天我長大了，一定會買一幢別墅給爸爸。」隱喻著：「你今天的投資是值得的，愛就是荷包失血也不眨眼。女兒這麼大方，做父親的也不該吝嗇。」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受騙上當，不惜重金買了一整套的芭比娃娃送她。

等到女兒上了大學，一天為了她的流浪旅行，父女倆起了爭執。她衝進房間，奮力甩門上扣，任我在門外著急地求和示好，就是不開門︱︱想想，她若這麼容易開門，就不是我女兒了。最後證明「愛就是要放手」，與其捧在手掌心呵護，不如放手讓她展翅翱翔。

一個月後，女兒從澳洲平安回來。

一個寒冷的夜晚，我正在看書，她悄悄地走到書房，伸手由背後環抱過來說：「老爸，謝謝您！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資，一定會買一套最漂亮的衣服給您。」聽完，我臉頰的肌肉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心中卻吶喊著：你是錢花光了吧！

女兒還小的時候，我一路樂當「最容易上當的男人」也就算了；現在女兒都這麼大了，我也到了這把年紀，仍然醉夢未醒，對女兒的甜言蜜語還甘之如飴，有多痴傻就有多甜蜜，就當作前世欠她的吧！

有人說，「所謂父親，就是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沒有之一。」我愔愔地望著窗外杵立的街燈，寫下：「憨傻的付出最快樂。憨傻的快樂人生不必解讀，不必詮釋。我會延續著這條路走下去。」將紙條投入女兒房門上的袖珍信箱，讓憨傻的愛就這樣默默地無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