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江沙

人的一生有很多的「以為」，只是自己的觀念狹隘，尤其幼年的這一次……

現在都說不能打小孩，適當的體罰也不行，背後有防家暴專線在制衡你，千萬別輕舉亂動，否則警察找上門就難堪了。說起體罰，我家大哥算是被打得最多的一個。從被體罰的次數而言，看似最難管教的一個小孩，卻在小學升初中的聯招考了狀元。

我們那個年代，一般家庭的小孩少則五、六個，多則十個、八個。這些兄弟姐妹當中，最喜歡告狀的就是最小的那個弟妹。告狀的老么其實分不清「告密」和「舉報」在心態上有什麼不同，今天告大哥偷摘水果，明天告大哥偷吃糖……就這樣，排行老大的總是經常被母親責罰。

我在家排行老么，不例外的成為那個最不講義氣，專打小報告的壞小子。

有一天，我躺在廳堂的長板凳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壁虎發呆，忽然從斜睨的餘光中發現大哥躡手躡腳地走進廳堂，索性閉上眼睛裝睡，微瞇著眼，緊盯著大哥的一舉一動。大哥走到桌前，回頭望了一眼，確認沒大人在，伸手往桌椅上的粽子偷偷地捏下一塊，迅即往嘴裡塞，然後伸長脖子一個囫圇吞棗嚥下。

等大哥得意地離開後，我立刻起身跑去河邊，向正在洗衣服的母親告狀。結果大哥被母親拿著藤條暴打一頓，大哥的臉時而痛苦時而抿嘴忍著，他瞄了我一眼，眼中射出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光，我想我死定了，遲早一定會遭大哥怒怨的報復。

過了幾天，我與鄰家大哥發生爭執被打在地，無助的眼神寫著絕望，以為大哥再也不會幫我解危了。殊不知大哥一個箭步衝過來，將鄰家大哥推離我身上，接著和鄰家大哥你一拳我一拳的滾打起來。鄰家大哥身高比我大哥高出一個頭，大哥絕對打不過人家，可是為了保護我這個弟弟，卻不計前嫌挺身而出。

奮勇一戰後，雖被對手打得鼻青臉腫，但他奮戰不懈地和對方死纏爛打，最後逼得對方不得不鬆了手，一邊罵一邊叫囂：「你給我記住。」然後悻悻地離開。混戰結果，大哥帶著傷痕回家，用膝蓋想也知道後果，大哥又因不遵守家規與人打架，還是被母親拿起教子鞭痛打一頓。

這一幕讓我深感愧疚，人的一生有很多的「以為」，只是自己的觀念狹隘，尤其幼年的這一次，以為會被報復最膚淺，也可以說這次的「以為」是我畢生最嚴重的錯誤。

久未返鄉，此刻在童年舊屋的廳堂追憶兒時，心中懺悔一陣後，輕輕地走出老家的廳堂，望著和兒時一樣的藍色天空，驀然發現大哥的胸襟就像天空一樣寬廣，天是空的卻包容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