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釋繼程

苦，是生物求生存中，所顯現的一個重要現象。但相較於人類，其他動物對此就沒有明顯的反應。動物基本上只要有食物吃、有水喝，就能生存，也不太有其他的問題；唯有在生命遇到威脅時，才會有恐懼的反應。

人類則不然，對於生存的情境、出現的各種狀況，不但有比較明顯的情緒反應，還會思考與行動，所以對苦的敏銳度更為明顯。苦是人類生存很重要的課題，佛法對此也有直接深徹的觀察。

佛法直接切入人類最切身的問題，即我們所感受到的苦。苦這個字，一般的認知都偏向悲觀消極。人的生命態度可簡單分為兩大類。一種覺得生命充滿了悲情，認為人活著很無奈，卻又求死不得，過程中隱隱感到若是能早點死也不錯。這類人一直往負面角度看待人生，覺得生命沒有什麼意義，即使奮鬥一生賺了大錢，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他們認為即使在社會上做了許多好事，可是死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做什麼好事。另一種人，覺得活著是很快樂的事，所以想盡辦法讓自己快樂，讓生活充滿各種樂趣。這種人認為生活很美好，有很多值得追求的東西，所以努力賺錢買車子、買房子，以為只要不斷地努力就能享受更好的生活，就能過得很快樂﹔他們對生命是抱持樂觀的態度。

還原人生實相

佛法講苦，看起來似乎消極了些，而且佛法好像不太談樂，就算講到了，佛法的樂則偏重在滅苦為樂，這又和一般人理解的樂大不相同，於是許多人對佛法產生了偏見，認為佛法講苦，人生最後的目標只是要把苦滅掉而已，但什麼是滅苦呢？不知道。這就是一般人的態度。

事實上，人不會那麼簡單地只分為樂觀、悲觀，大多都是摻雜在一起的，只是有的人樂觀的成分多一些，有的人悲觀成分多一些，至於佛法的觀，則稱為實觀，如實地還原人生的實相。

我們說人生是苦，並非悲觀，只是如實把人類從生到死的整個過程呈現出來，而將其稱為苦。只是一般人使用這個「苦」字時，多偏向消極悲觀，就以為佛法也是消極悲觀，其實佛法之所以提出苦，只是很實在地告訴人們，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我們學佛，就要從佛法的角度理解苦，這樣就不會偏於兩邊，而能以不苦不樂的中道看待苦。

中文的「苦」字，是以舌頭嘗到的味道來分析生命。我們最不喜歡的味道，通常一個是辛，一個是苦，所以生命是辛苦的；若形容生命是好的，中文就會用甜、蜜這樣的字眼，因為這是人們喜歡的味道。

中文的苦，還帶有苦盡甘來的意思，好比很多人喜歡吃苦瓜，因為苦瓜的苦，吃到後來會轉為淡淡的甘甜，所以中國人的人生觀，是帶有轉苦為甘的期待，且苦與甜是相依而存的，不過基本上還是給人一種較偏於消極的感受。

所謂的苦，中文會用煩惱、苦惱形容，也會用比較具體的感覺，例如恐懼、罣礙等字眼，描繪人的內心狀態。這樣的內心狀態，會導致心的不穩定、不平衡，以上種種形容，就以苦這個字概括。

人的內心常常會處在一種不安的狀態，這種不安是最深的苦。這種苦之所以形成，和人的迷惑有關，比如你遇到無法明白或處理的事時，會感到不安恐懼，特別是對你的生存造成威脅，更是感到害怕。

很多人對於疾病、死亡，會感到不安、擔心或是不敢面對，便採用各種方法試圖延續生命，其實這就是一種苦。這種苦不是直接地受苦，而是指情緒受到干擾，心理產生許多負面的反應。所以從簡單的生、老、病、死，諸位就能明白苦是什麼了。

（摘自《禪觀修學指引》， 法鼓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