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春節連假，女兒說要去網路名店喝下午茶，那裡有她喜歡的蛋糕──藍色多瑙河。

〈藍色多瑙河〉，是奧地利作曲家小約翰‧施特勞斯創作的圓舞曲，想像在華麗的歐洲宮殿，穿著蕾絲長禮服的貴族女孩，隨著旋律翩翩起舞，充滿浪漫情懷。

到了餐廳，與我想像差距甚遠。這是由老宅改建的三層樓空間，一樓點餐吧檯是阿嬤的菜櫥，饒富古意。二樓座位區全是粗糙的木桌木椅，牆角有阿嬤的裁縫車佇立，樓梯又陡又窄，我爬得戰戰兢兢。來到三樓的榻榻米區，懷舊復古氛圍愈加濃厚，女兒直呼好美，我卻覺得花錢來坐硬板凳，看沒有裝潢的水泥牆，有點失望。

那不就是我童年的老宅？水泥地板，水泥牆，窄窄的木框窗戶，陰暗的蹲式廁所，兄弟姐妹擠一張大通鋪，那時多麼嚮往電視上的磁磚地板，軟綿綿的沙發，還有潔淨漂亮的洗手台。曾何幾時，當年我們急於擺脫的老宅，現在竟成為時尚打卡景點？年輕一代生長在舒適便利的房子裡，倒羨慕起以前貧困年代的極簡風了。

一家人席榻榻米而坐，喝著桂花烏龍茶，吃著鐵觀音千層和藍色多瑙河蛋糕。午後，時光悠悠，光影從窗外斜照進來，難得可以這樣悠閒地吃喝說笑，先生不在公司忙碌，女兒不在台北上班，一家人聚在一起，盡情享受幸福時光。

我告訴女兒童年時的老宅回憶，阿公把我們從被窩裡挖起來吃消夜的父愛，晚上和阿姨點蠟燭去戶外上廁所的驚嚇；先生也提起他高雄老家木造樓房的冬暖夏涼，中秋做月餅，元宵做米糕龜的辛苦回憶。在女兒好奇的眼神中，阿公阿嬤們胼手胝足的過往不再只是故事，而是血脈相通的家族史。

一家人聚在一起，隨著年輕人的腳步，一同感受他們心中的喜悅，一起打卡留念，老宅也好，歐風也行，都是幸福時光；雖然，兩老在榻榻米上坐到腰痠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