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上個月29日，法國設計大師皮爾‧卡登辭世，享耆壽98歲。設計生涯超過70年的卡登，是上個世紀知名設計師中最長壽的一位。去年疫情肆虐，他的腳步未曾停歇。他的存在，對時尚界發揮了不可小覷的影響力……
蓋棺論定
8方式 改變當代時尚
皮爾．卡登（Pierre Cardin, 1922-2020）出生於義大利，成長於法國。父親希望他往建築業發展，但他從小就喜歡幫洋娃娃做衣服，展現設計長才。十七歲時，他學當裁縫師。二次大戰期間，他服務於紅十字會，之後到巴黎，跟著義大利名設計師夏帕瑞麗（Elsa Schiaparelli）工作。
融合藝術與商業
一九四五年，卡登為考克多（Jean Cocteau）的電影《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製作服裝，作品頗受好評，設計才華逐漸受到賞識。一九四七年，卡登加入Christian Dior 品牌擔任設計助理。三年後，他開設自己的服飾公司，先是承接相當多劇服、面具等表演藝術的案子，但於一九五四年開始跨入時裝領域，並開設精品店。
雖然未走上建築業，卡登喜歡建築和幾何學；他將這兩種元素加入他的設計裡，於一九六四年推出「太空時代」（Space Age）設計系列，推出結合乙烯基和金屬紡織品材料的「Cardin」布料，十足前衛，充滿未來感，勇於創新的名聲不脛而走。二○一二年，他於受訪時表示：「時尚是走在未來，而非為昨日而生。我不走經典路線，也正因如此，我的人生才會充滿冒險。」
卡登的冒險性還展現在他對時裝的概念：力求價格和設計要平民化。於是，他開發新的商業領域，在巴黎的春天百貨公司（Printemps）推出成衣系列，惹惱傳統時尚界。對此，他曾在一九八七年接受《紐約時報》專訪時說了一句至今仍讓人津津樂道的話：「我生為藝術家，但也是一個商人。」
締造許多個第一
卡登的設計生涯超過七十年，在去年底傳來他辭世的消息後，畫下休止符。前年夏天，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舉辦皮爾．卡登七十年設計生涯回顧展，展出他一百七十多件作品，包括高級訂製時裝、成衣、配飾等，特別是對他經典的未來主義作品進行全面的展示。
回顧展策展人尤果伯斯基（Matthew Yokobosky）盛讚卡登，「在其漫長的生涯中，他是一位偉大的裁縫師和設計師，也是一位有直覺力的商人。他確實是二十世紀的文藝復興人，作品有先進的時尚和設計感，也持續給社會一個新穎的未來感。」
終其一生，卡登不斷以實驗性的設計、非傳統式的商標及對前衛的愛好，挑戰傳統，許多名流，從前第一夫人賈桂林．甘迺迪到英國合唱團披頭四都穿過他的服飾。以下是他打破時尚遊戲規則、發揮持久影響力的八種方式：
方式1：開創未來設計服
卡登的未來設計，是史上劃時代之作，不僅讓他成名，也因而成為同時代最具影響力的設計師之一。上個世紀六○年代太空競賽，給了他設計上的靈感，推出「太空時代」設計系列，包括挖洞洋裝、針織緊身衣、緊身皮褲、與服裝搭配的頭罩及蝙蝠袖毛衣。
方式2：首創男性時裝秀
一九五八年，男性時裝秀首次登場，兩百五十位年輕學生走上巴黎服裝伸展台。卡登表示，在此之前，沒有人幫男性設計流行服飾，他們只有縫紉師。於是，他開創性的設計出無領西裝、圓筒褲和墊肩夾克。他還推出運動休閒服，成為街頭服飾的先聲。
方式3：推出成衣系列服
卡登也是首位走成衣路線的設計師。一九五八年，他的成衣系列服在巴黎春天百貨公司首度登場。過去，設計師的服飾不在百貨商場販賣，儘管這在今天已是普遍現象。卡登當時開先例，惹怒時尚界。有人甚至揚言，他將毀掉自己的名聲，但卡登反倒覺得這救了他。他讓一般民眾也買得起優雅的設計，而這後來也成為全球趨勢。
方式4：商標放進服飾裡
卡登也是將商標放在服飾外面的第一位設計師，讓粉絲們馬上從外觀上辯識出其作品。不過，他覺得自己的設計本身就有辨識度，不是靠商標，「時尚設計很多元，設計就算沒有商標，也該認得出，只有優雅是不夠的。」
方式5：首創無性別服飾
卡登的「太空時代」設計系列，特色為中性，實驗性的風格打破了五○年代對主婦該穿什麼的刻板印象。他的設計搭配六○年代的婦女解放運動，讓女性可以隨心所欲的穿搭。卡登認為，衣服就像個可放置身體的花瓶，他設計的衣服就是一個可讓身體自由移動的模子。七、八○年代，卡登設計的外套和夾克有古怪的墊肩，讓人聯想起足球服。
方式6：人名註冊成商標
卡登也是第一位把自己的名字註冊成商標的設計師。為了拓展商標到全球，卡登於一九六八年將自己的名字註冊成商標。此舉不僅讓他拓展海外市場，也擴大設計範疇，不限服飾品，其名下註冊商品有八百多件。一九八○年代，他買下馬克西姆連鎖餐廳，讓他成為那個年代最有錢的歐洲設計師。
方式7：拓展時尚至海外
卡登也是首位將時裝秀帶向亞洲的歐洲設計師，日本、中國大陸、俄羅斯和越南都有其足跡。他的多場壯觀時裝秀都成為頭條新聞，如：一九七九年，三百位模特兒走中國大陸長城的時裝秀；一九九一年，俄羅斯莫斯科紅場上的時裝秀有二十多萬人觀禮。
方式8：擴及居家品設計
早在古馳等精品品牌跨進居家用品之前，卡登就開始設計汽車、鋼筆、香水、家具等家居用品和裝飾。何以如此？這主要來自他的創新精神，「當我完成一件物品的設計，就會想要著手設計下一件。」
除了八大創舉奠定其不可動搖的時尚地位，發揮產業巨大影響力，卡登在文化上亦有貢獻。一九九一年，他被任命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親善大使；二○○九年被任命為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親善大使。
成功之道
忠於良知 挑戰能耐
去年，是年近百歲的卡登在世的最後一年。儘管逢上全球肆虐的新冠疫情，老先生仍活得精采，舉辦了疫情期間少見的文化活動，如：夏天在拉科斯特城堡的年度慶祝活動，當時有許多藝文人士演出，共襄盛舉；露天電影節，放映《西城故事》、《樂來越愛你》等音樂劇；個人品牌七十周年慶典活動，由於參與者眾，成為巴黎時尚界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的首次大型聚會。
此外，他也戴口罩出席了一部講述其人生的紀錄片《皮爾．卡登：迷戀未來的人》（House Of Cardin）於巴黎夏特雷劇院舉行的盛大首映會。
初衷與時尚演進
卡登晚年有兩次重要訪談，可以讓人一窺其設計理念和人生觀。
二十年前，高齡七十八歲、仍在工作室辦公的卡登於接受訪談時，回顧了他當年在巴黎投入男裝設計的初衷，「男裝最早發基於英國和義大利，但我把男裝設計帶入巴黎，還讓大學生當模特兒，把年輕活力帶進我的時尚，之前還沒有誰做過此事，這讓我翻轉了男裝產業。當時，我想要裝扮自己，就想說，英國和義大利有男裝設計，為何法國沒有？」
卡登當時才二十五歲，想把自己打扮得很優雅。當有人認同他優雅的穿著品味時，他就想創造出這樣的時尚，結果很成功。
對於穿著，卡登覺得太重要了，「我可以從別人的穿著中，看出對方的身分：是知識分子、藝術家，還是市井小民；是否有好的品味，是否善用顏色吸引人，是否為謹慎之人。我們可以用穿著去界定很多事，這非常神奇。」
此外，卡登在訪談中也提到時尚設計歷年來的最大轉變，「過去，時尚界人士要接受正規訓練，有學徒制。而今，不會畫設計圖，也沒關係，只要財力雄厚，就能有名號，非常膚淺。」
了無遺憾過一生
去年，卡登辭世前一個多月接受採訪時，提到自己的創業歷程和人生觀。
卡登當初白手起家，不僅養活了自己，底下還有數百名員工靠他吃飯。作為創業者，他總是把問題留給自己，扛起全部責任，寧可把歡樂留給員工。而他也自認能夠同時勝任設計者的創意工作和公司執行長的經營工作。
卡登事業做很大，這讓他沒有太多的休閒活動，而他個人也甘之如飴，「就是不停工作；想打出個人名號，絕非偶然，往往是無數個工作小時、壓力不小的責任和強大人格累積的成果。」
至於在時尚和風格之間，孰輕？孰重？卡登的回答是：「當然是風格！風格，才能發展成品牌。時尚，瞬間即逝！」
此外，卡登對後生晚輩的建言是：在安靜中工作，別東聽西聽；傾聽心中的良知良能；如果你靠別人，將不會成功。而他個人終其生涯中也都不斷自我探索，發揮潛力。直至晚年都還在工作的他曾說：「我不想歇息，只喜歡不斷的證明自己。」
今天，卡登的設計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其產品已深入一般家庭，從刮鬍刀片、居家用品到內褲，都有皮爾．卡登的字樣；他甚至不在意自己名字的縮寫「PC」出現在衛生紙上。有人批評他是摧毀自身品牌價值，但他不為所動。
曾有年輕設計師問他：回顧一生，是否有什麼事是自己希望能扭轉的？只見國民設計師一派自在的說，沒有，此生了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