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張同道 為當代留下文學現場

文/記者張博令 |2021.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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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圖/新華社
畢飛宇。圖/新華社
《文學的故鄉》導演張同道(左)與攝製組在商洛拍攝。圖/新華社
莫言在舊居。圖/新華社
《文學的故鄉》攝製組在黑龍江上與著名作家遲子建(左三)合影。圖/新華社
畢飛宇(左三)與攝製組在南京城牆上合影。圖/新華社
四川紅原,山坡,左起:阿來、張同道、劉鵬飛。圖/新華社

文/記者張博令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片土地是我們的故鄉。莫言曾說:「作家的故鄉並不僅僅是指父母之邦,而是指作家在那裡度過了童年,乃至青年時期的地方。這地方有母親生你時流過的血,這地方埋葬著你的祖先,這地方是你的『血地』。」

故鄉是作家們文學成長的酵母,為文學的創作提供營養源。莫言的高密東北鄉,賈平凹的秦川沃野,阿來的嘉絨藏區,遲子建的冰雪北國,劉震雲的延津世界,畢飛宇的蘇北水鄉……這裡的泥土造就了中國大陸當代文學的著名地標,也成了《文學的故鄉》。

二○一六年開拍,二○一八年成片,二○二○年上線,不少觀眾等了四年,導演張同道和他的團隊跟隨中國大陸作家莫言、賈平凹、劉震雲、阿來、遲子建、畢飛宇回到他們出生的村莊,回到文學創作的現場,為我們講述這些作家如何將生活的故鄉轉化為文學的故鄉。

與以往的文學紀錄片不同,《文學的故鄉》並不是簡單地記錄這些文學家故鄉的風土人情和歷史文化,也不是介紹某類文學的傳承、特點和風格,而是藉由這些各具特色、遍布大江南北的當代文學家生活的故鄉,來展示數千年積澱的文化底蘊對今天文學的孕育。

重圓文學夢佳的契機

「我們不用等到他們八十歲的時候用滄桑的聲音回憶創作歷程,他們現在就充滿力量。」談及創作動機,導演張同道希望這些作家以年富力強的精神面貌去講述「文學現場」——他們文學作品中的物理空間。

紀實的力量是不可替代的。「多好的演員也代替不了作家本人,我們也許永遠都無法看到青年魯迅在我們面前用浙江普通話朗誦一遍《阿Q正傳》,但我們能將莫言、賈平凹這些偉大的當代作家記錄下來。」

張同道常說自己是「文學的逃兵」,他在文學博士畢業前,曾跟隨導師去過一次陝北,「剪花娘子」讓他備感震撼,進而對這些藝術萌生了強烈的記錄欲望。「文字能表達極其複雜的情感,但任何文字展現精妙的剪花作品都是蒼白的。」畢業後,張同道轉行做起了紀錄片。

從業以來,張同道拍攝過不少題材,有記錄生活的《白馬四姐妹》、《小人國》、《零零後》,還有記錄歷史人文的《貝家花園往事》。但他仍藏著一個文學夢,文學始終是他心中的「故鄉」。張同道是河北邯鄲人,他的故鄉和片中劉震雲的故鄉很像,有麥子、玉米,「很慚愧沒有用文學的方式表達故鄉的人和事。」張同道不希望讓遺憾繼續,「每個曾經熱愛文學的人都不會把文學忘掉,通過紀錄片表達文學的精神世界也是圓自己的夢。」二○一二年莫言拿下諾貝爾文學獎,為中國文學贏得了世界的尊重,也給張同道重圓文學夢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契機。

作家在作品中總是毫無保留,但多數卻不愛面對鏡頭。想拍這些作家的人太多,但留下的影像資料卻很少。莫言從二○○二年之後就不再接受任何拍攝,遲子建等人也不愛出境。怎樣說服這些作家?這是張同道「圓夢」的第一步。

他找到莫言約拍,莫言回應的第一句話卻是「作家不是演員,你不能讓作家在鏡頭面前表演」。張同道有自己的溝通「策略」,時間長了不會答應,那就只定一天,不願意拍攝就以採訪為名,這樣的「協商」下,莫言答應了一天的採訪請求。「事實上採訪也不止一天,莫老師特別理解支持我們,最終拍攝前後跨越三年,時長超過二十天。」

拍攝期間,莫言時間安排緊張,為了完成拍攝,他去哪張同道團隊就跟到哪,有段時間莫言剛好在排練歌劇《檀香刑》,他們也緊隨其後,「他去一次我們就跟一次,見縫插針。」憑著這股「巧」勁與韌勁,作家們被他一一「攻克」。

他想讓莫言走到當年那座發生衝突的小橋上講述《紅高粱》,阿來去土司遺址旁談《塵埃落定》,遲子建漫步在白樺林回憶《北極村童話》……這些都將會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筆珍貴財富。

地裡長出的文學

土地不光能長出高粱,還能生出一代代文學作品。「作家和養育他們的故鄉時時刻刻都在互動,從出生起,他們就在和周邊的動物、植被、土地交流,有生命的、沒生命的,都在默默豐滿著作家們的感官世界。」跟隨他們回鄉拍攝,張同道也在思考故鄉與文學的關係。

文學的故鄉包括作家的故鄉,但又不限於此。影片裡阿來說:「我不認為必須回到我出生的那個村子才叫回到故鄉。整個川西北高原,都是我的故鄉。」張同道確實也不止拍了作家的故鄉。《文學的故鄉》團隊和莫言一起在山東高密感受天開地闊,隨著賈平凹下商州,跟著阿來去四川嘉絨藏區,與遲子建回到東北漠河,看劉震雲如何走中原,找畢飛宇記憶中的蘇北水鄉……

優秀的作家往往能提供大量原創性的文學景觀,作家對生活的發現,對生命的體驗都是一種文學風景。張同道刻意選擇了不同文化區域的六位作家,涵蓋了齊魯文化、中原文化、大興安嶺文化、藏族文化、秦嶺文化,以及水鄉文化,各有特色,為的就是展現不同的文學景觀。

故鄉是作家的出生地,文學是他們思想的載體。作家不是演員,文學也不是,他們在紀錄片中更像是主導者,與導演一同創作發聲。張同道避免了任何「上帝的聲音」,在採訪完賈平凹之後果斷放棄解說詞——沒有人比作家更了解他們的作品,再好的解說詞比起賈平凹的陝北口音也會黯然失色。

文學是虛構的,但文學作品所承托的情感是真實的。影片裡,我們能看到不少作品原型人物的現狀,《高興》中的高興原型劉書徵如今改名劉高興,賣起了賈平凹的書;《一地雞毛》裡的小林如今已成了老林,生活依舊……他們會指著書裡的情節說,「這裡寫的就是我」。

「這些作家和他們的文學元素在一起,就是我為當代文學留下的一個『文學現場』。」張同道說。

回歸故鄉 與文學重逢

故鄉養育了人,人塑造了文化,而悠久的文化又被記錄成一代代文學,哺育了人們純粹的心靈,搭建了人們精神的故鄉,給予人們以內心的「根」和歸屬感。張同道希望作家在回鄉之旅中找到某種歸屬。

年少時,作家們的身影每日在故鄉中穿梭,這裡是他們想「逃離」的地方;長大離家後,家鄉風貌又成為每一位作家作品中的印記。地方的歷史和文化,變為新文學銳意奮發的支撐和底蘊。

「如果你一直在故鄉,會恨這個地方。倘若你離開了故鄉,再反觀它,就會有一種表達的衝動了。」這些作家中不少人已異地定居,多年未回故鄉。因此,張同道要求每個作家必須回一次故鄉。「回到現場,跟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甚至一個碾盤都能接通,那個地方才有童年的記憶、生命的記憶。在別的地方展現不出完全裸露的精神狀態。」

張同道進行的是「搶救性紀錄」。「生活一直在變化,再過些年,又會有不少東西丟失。」十年二十年以後,即使座標相同,找不到半點記憶的地方也就很難被稱為「故鄉」了。

「故鄉」裡有兒時的夥伴、單薄的小木橋、厚重的碾子、雪地上的白樺林……賈平凹看到兒時的同學會感慨命運無常,「我要是到農村,可能還不如他」;「沒有鄉愁,沒有故鄉,甚至沒有姓氏」的畢飛宇來到出生地,能毫無徵兆地在油菜花田邊掩面而泣;莫言看望老父親,一嘴高密方言,我們這時會發現他就是農民的兒子;遲子建一到遍地白雪的白樺林裡,完全像個孩子,皚皚白雪像是抹去了歲月的痕跡……

除去寫實的風景,張同道還加入了不少寫意內容。一道白光閃過,阿來推開寨門,二樓的土司正打量著他,阿來穿過樓梯向著他走去,土司卻消失了。片中不時會出現一些小說裡的人物或場景,《莫言》一集裡,民間藝人唱起小說裡的詩歌,九兒、余占鰲等書中角色陸續出現,用虛構的方式講述真實是導演的小心思。「這樣能拍出文學的意境,而不是作家故鄉的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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