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很多辭書解釋「一丘之貉」都為「同一山丘上的貉。」蘇軾〈過嶺〉：「平生不作兔三窟，今古何殊貉一丘。」清．王士禎〈碧雲寺〉：「狐貉同一丘，無事勞沾巾。」等也都作此解釋。然而這句成語的出處是《漢書．楊惲傳》：「若秦時但任小臣，誅殺忠良，竟以滅亡，令親任大臣，即至今耳，古與今如一丘之貉。」《莊子．則陽》：「何為丘里之言？」《成玄英疏》：「古者十家為丘，二十家為里。」十戶為一丘，遠鄉人少閉塞，粗鄙無知者難免，所以《管子．侈靡》說：「鄉丘老不通。」

《漢書》中提到「丘」的地方有多處，《漢書．楚元王傳》：「高祖微時，常避事，時時與賓客過其丘嫂食。嫂厭叔與客來，陽為羹盡轑釜，客以故去。」不能排除「丘嫂」具有譏諷劉邦嫂子鄉野粗鄙的意思。《漢書．儒林傳．王式》：「試誦說，有法，疑者丘蓋不言。」顏師古註：「蘇林曰：『丘蓋不言，不知之意也。』如淳曰：『齊俗以不知為丘。』」

章太炎《新方言》：「今杭州謂最下劣為㥢，江南運河而東音轉如丘。」清．王有光《吳下諺聯．搨八》：「恥辱之事，俗稱坍眼。以二食指捺其兩目之下，如八字形，是為搨八。或曰此松郡人口語。郡城中當兵者多，兵字搨去其八，乃丘字原文。吳音以醜為丘，搨八者，言之醜也。」

章太炎又說：「凡相輕賤則罵貉子。晉時孫秀妻蒯氏常呼秀曰貉子。」清．李慈銘《百字令．秋日讀史》：「古今丘貉，一編且對青史。」如此，「一丘之貉」則可解釋為同屬無知劣漢，古今如一而不變。嚴復《救亡決論》：「否塞晦盲，真若一丘之貉。」正是此意，還有，梁啟超《新史學》：「然而陳陳相因，一丘之貉，未聞有能為史界辟一新天地。」

吳方言有「勿識好丘」、「丘貨色」之類，《滬諺外編．小方卿道情》則提及，有個給壞人特意取的名字「丘六橋」。

「丘」都是指人或者物粗劣的意思，而《滬諺外編．生肖歌》：「獨是生成一種恘脾氣，看見窮人咬不停。」把「丘」改成表示性情乖戾之意的「恘」就不生動了。「一丘之貉」解釋為十戶之鄉被罵作「貉子」粗劣無知者，豈不也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