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社會觀察】 達里雅布依的 原生態人生

文/記者白佳麗 |2020.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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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克里雅河尾閭的一處民居。圖/新華社
克里雅人的村莊。圖/新華社
克里雅人在婚禮上慶祝。圖/新華社
克里雅小女孩。圖/新華社
塔克拉瑪干沙漠 腹地拍攝的克里雅 河。圖/新華社
新疆于田縣達里雅布依鄉易地扶 貧搬遷安置點的幼兒園和小學。圖/新華社
新疆于田縣達里雅布依鄉的村民走 在易地扶貧搬遷安置點的街道上。圖/新華社
達里雅布依鄉易地扶貧搬遷安置點。圖/新華社

文/記者白佳麗

在「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干沙漠,千萬年的風吹過億萬年的沙,吹散遠去的陣陣駝鈴聲。

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之心的新疆于田縣達里雅布依鄉,在寧靜的時光裡默默用最素樸、最原始的樣貌綻放,一群曾被視為「野人」、「遺民」的神祕克里雅人,百年來隱居在這「死亡之海」的「海心」。

訴說著沙海往事

從沙漠南緣的新疆于田縣城出發,向北,再向北,沿著克里雅河岸,穿過飽經滄桑的胡楊、紅柳,翻過高大連綿的沙丘,進入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心,便來到了距于田綠洲二百四十多公里、位於克里雅河尾閭、一個被稱之為「沙漠肚臍」的孤島——達里雅布依鄉。二百四十多公里的路程,越野車要走七小時以上,才能抵達一九八九年設立的達里雅布依鄉政府。

塔克拉瑪干沙漠以三十三萬平方公里之浩瀚,成為中國大陸最大沙漠、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被稱為「死亡之海」。「達里雅布依」是塔克拉瑪干沙漠中的神奇綠洲,三百六十九戶、一千三百四十二名牧民世居於此,遊牧於原始胡楊林之中。

「達里雅布依」,意為「大河沿」。這條大河,就是克里雅河,在維吾爾語中是「漂移不定」的意思。它發源於崑崙山,自南向北流去,縱貫于田縣,沿河形成了一條東西寬十公里、南北長三百多公里的綠色長廊。在澆灌于田綠洲後,蜿蜒北進,深入沙漠腹地,竭盡最後之力,在河流尾閭孕育出小小的達里雅布依綠洲。

克里雅人來自何方

關於克里雅人的來源,有五種說法。一種說法是,克里雅人為西藏阿里古格王朝後裔,十七世紀中葉,古格王國(公元九世紀誕生於西藏阿里地區)在遭到克什米爾的拉達克多年進攻後,城破國亡,有兩支百人小分隊翻越崑崙山,沿著克里雅河開荒造田,放牧狩獵。飽受戰爭之苦的他們,選擇了與世隔絕的生活,並延續至今;另一說法是,克里雅人原本就是沙漠土著民族;第三種說法最具傳奇色彩,克里雅人是二千年前神祕消失的古樓蘭人的一支;第四種說法是,克里雅人為歐羅巴高加索人種。

一九九四年「中法克里雅河聯合考古隊」於圓沙古城發現六處墓葬群,其中兩座墓葬形式分別是男女單人仰身屈肢葬、一對男性相向合葬,屬於較特別的葬式。而墓中乾屍大都穿戴粗毛織物,面貌高鼻深目,被認定為歐羅巴高加索人種。

第五種說法,克里雅人是當年于闐國居民的後裔。今天的于田縣,古名「于闐」,是古代西域佛教王國,漢唐時為絲綢之路重鎮之一,唐代為安西都護府安西四鎮之一。自喀喇汗國吞併于闐,將其佛教寺廟悉數焚毀,于闐人亡命他鄉,居住於達里雅布依。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唐代詩人王昌齡的這首詩中提及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樓蘭,可遙見西域當年的大漠雄渾。

透過歷史厚厚的帷幕,遙想當年,旋轉的胡舞和戴著面紗的樓蘭美女,驚豔了過往客商的眼睛,佛寺的暮鼓晨鐘在大漠上空飄蕩,克里雅人守護著克里雅河,在落日的餘暉中享受時光的寧靜。

逐河而居與河共生

日出日落,風起沙落,克里雅河年復一年地流淌著,沙漠裡的時光彷彿凝固了,縱使外面的世界飛速前行,這裡一如既往。

逐河而居、與河共生的克里雅人,憑藉最貧瘠的生存資料,維持最簡單的原始生活。遮天蔽日的沙塵暴、極端乾旱的天氣、隨時淹沒居所的流沙,在外人看來嚴酷的生存環境,卻成就了他們與自然相互交融最易滿足的生活。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他們居住的「芭子房」時,克里雅女人早已下地挖大芸去了,男人們則放羊、拾柴,一天的勞作就這樣開始。

目所能及都是黃沙與胡楊,整個世界寂寥而空曠。女人們臉上的神情那麼平靜,男人們的表情如此豁達,他們把日復一日的清貧生活,視同四季的輪回,似乎天生如此。

沒有互聯網、微信、高鐵等現代文明,有的只是為了生存而必須勞作的生活。在這裡,一切都那麼原始、簡單。

沒有泥土和石頭,克里雅人就用他們的智慧,因地制宜修建起了「芭子房」。作為達里雅布依典型的傳統民居,房子全部用胡楊、紅柳和摻入蘆葦的克里雅河淤泥建成,與兩漢時期喀拉墩古城「木骨泥牆」的建造方式無異——四方的房子,用完整的一段胡楊樹皮做門,粗的胡楊木構建房子框架,細的紅柳編成一排牆。房屋的孔隙中,能夠看繁星滿天。

飲食也極其單調。「庫買其」是克里雅人最常吃的食物。胡楊木燃成的炭火將黃沙燒得滾燙,撥開炭火與沙子,把和好的麵團放置其中,再用沙子掩埋烤製。不久,撩開沙子,金黃色的「庫買其」散髮出麥香,拍打、吹擦乾淨,再用刀分割裝盤,就是每天的食物了。

熱愛家園

保留最原始情感

最原始的生活方式,保留了人與人之間最原始的感情。無論參加什麼活動,人們都充滿神聖的儀式感,人人穿戴講究。

結婚是全村的大事。過去交通不便,誰家有喜事,主人必須提前二十天甚至一個月,騎著毛驢或者摩托車,一戶傳一戶,將信息傳遞到胡楊林的所有人家。

當地村民居住分散,戶與戶之間相隔幾公里乃至幾十公里、上百公里。散布在胡楊林之中的院落,或隱在沙丘邊,或臥在河灘上,村民彼此難得見上一面,婚禮是他們敘舊拉家常的最好機會。婚宴很簡單——大約每三位客人享用一盤抓飯,一碗解膩的濃茶。克里雅人不事農耕,大米要從縣城運來,吃上抓飯是最為奢侈的享受。

「讓我感動的是他們對家園的熱愛,這裡見證了幾十代人的生與死,直到現在,人們依然熱愛並留戀這片土地。」《最後的沙漠守望者》導演沈鵬飛說。

要留守還是遷徙?

克里雅人一直沿襲著原始的生活方式,他們素樸的生活哲學和頑強的生命力,令人體會到與世無爭的自在和遠離喧囂的恬淡。然而,隨著克里雅河間歇斷流、荒漠化加劇,克里雅人正在失去他們堅守的家園,那種與世隔絕的生活方式必將成為歷史。

另一方面,克里雅人長期生活在貧困環境中,整個于田縣亦屬深度貧困地區,貧困發生率高達百分之十九點三,一百六十五個村中有一百一十四個深度貧困村,達里雅布依鄉自然是扶貧重點。

二○一六年,于田縣政府綜合研究後決定,對達里雅布依進行易地扶貧搬遷,翌年在離原鄉約一百餘公里處建立新村。新搬遷點的房屋整齊堅固,且通水通電,比克里雅人原先住的小屋耐用許多,有學校、衛生院、車站、旅遊接待中心等基礎設施,為遷來的克里雅人盡可能提供生活便利。在那裡,還有一條九十公里長的柏油路通往沙漠之外。

在新定居點做生意

隨著搬遷,深入沙漠二百餘公里的達里雅布依鄉政府周邊的店鋪已漸漸失去往日的熱鬧,過去,這裡曾是達里雅布依的「中央商務區」。兩年前,土生土長的阿不都拉.塞地把自家房屋改造成商店,商店就在最熱鬧的三岔路口。因為沙漠腹地難覓水果,所以他花「重金」托別人運來的幾筐橘子和蘋果最為走俏。

走在百米長、密布沙粒的街道上,看到街道兩邊依次排布著故鄉超市、戈壁灘快餐、希望日用品店、沙漠綠洲快餐廳,還有修理鋪和台球廳。一些還在營業,一些店主已經搬遷,在新定居點做起了生意。

托合提.達瑪正趕著羊群回家,因為還要走上四個小時,所以經過鄉政府時,他會在拉麵店裡歇歇腳,享受一頓「大餐」。而唯一的台球廳(撞球廳)是年輕人的聚集地。過去,家遠的小伙子們甚至騎幾個小時摩托車來台球廳赴約。

買吐遜.玉素普是台球廳的老闆。兩年前,他偶然在縣城看到這種「新運動」,就下決心將這門生意帶到沙漠中。「最難弄的就是台球桌!」買吐遜.玉素普花了人民幣七千五百元,買了三個台球桌,雇來大貨車在沙丘與河道間顛簸了三天,才將它們運到店中。他還照著縣城台球廳的樣子,在自家樹幹上綁上了音響。

作為第二批搬遷戶,買吐遜.玉素普在去年年底前告別台球廳。倒計時的日子裡,克里雅人有故土難離的鄉愁,雖有不捨,但更多是對新生活的渴望。買吐遜.玉素普說:「我要把台球桌運出去,繼續開家台球廳。」

新華社港台部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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