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社會觀察】川藏線 仙境掉落凡間的絕美之路

文╱記者惠小勇、段芝璞、陳天湖、吳光于 |2020.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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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藏公路沿線的雅江縣剪子彎山下相格宗村布珠民居客棧,55歲的布珠(左)幫一名騎摩托車的遊客推車。 圖╱新華社
騎行在川藏線上的遊客到布珠民居客棧裡住宿用餐。圖╱新華社
其美多吉與同事駕車行駛在雪線郵路上。 圖╱新華社
在西藏八宿的怒江大橋旁矗立著一座 橋墩,一名戰士修橋時過於疲憊,不慎 掉入了正在澆注的橋墩中,成了永遠的 紀念碑。 圖╱新華社
養護中隊在318國道八宿縣邦達鎮段 養護路面。圖╱新華社
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巴塘縣,當地 藏民在一家現代化蔬菜種植基地工作。圖╱新華社
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縣的窯洞群遺址。圖╱新華社

文╱記者惠小勇、段芝璞、陳天湖、吳光于

清晨八點,四川康定,一隊來自成都的單車騎行隊伍向著晨曦中的折多山進發。一百六十公里外的雅江縣相格宗村,藏族大叔布珠正將熱騰騰的酥油茶斟進客人的茶碗。九百公里外的西藏八宿縣,值勤人員仔細拭去擋風玻璃上的霜雪,開車駛出駐地,開始了一天的道路巡護。

今天的川藏公路,南線二千一百四十六公里,北線二千四百一十二公里,穿越橫斷山脈,連起雪域高原與四川盆地,串起城市、集鎮、田野、牧場,攬盡雪山、海子、森林、草甸……

如今,一位身體素質良好、經驗豐富的單車騎行者騎完川藏南線一般需要二十二天;一趟行程相對寬鬆的自駕需要七天。

「選擇騎車走川藏線,就是想考驗自己,看看在極度艱難的狀態下,會與一個怎樣的自己相遇。」成都騎友周菲的想法,代表了許多人踏上川藏線的目的。

對旅行者而言,川藏線是一條從仙境掉落凡間的絕美之路。它提供人們在蒼茫天地間體悟堅持、挑戰、發現與不斷超越自我的契機。

騎行圈裡有一個公認的統計——從成都出發,能全程騎著自行車抵達拉薩的人不到兩成。從康定到折多山口,這段連續三十三公里、海拔從二千五百六十公尺驟升到四千二百九十八公尺的爬升,讓許多騎行者在此止步。

川藏第一險通車

騎行尚且艱難,沒有公路的年代,茫茫雪域行路更是難於上青天。

川藏公路通車前的一千三百多年,維繫藏漢之間的商貿往來、文化互通的是蜿蜒在崇山峻嶺間的茶馬古道。

川藏公路堪稱地質災害的博物館,沿線高山峽谷、激流險灘,地震滑坡、泥石流、雪崩等災害頻發。九十九歲的十八軍老戰士魏克還記得,一九五○年,二郎山的絕壁上,戰士們把自己吊在近乎垂直地面的半山腰,一人扶著鏨子,一人揮舞鐵錘,以每公里犧牲七人的巨大代價,硬生生在峭壁上鑿出了一條天路。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十日,雀兒山工地,年僅二十五歲的張福林被一塊巨石砸中,倒在血泊中,戰友們從他的遺物中發現五包菜籽。他在日記裡寫著,要讓這些幸福的種子在高原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甘孜縣城四公里外,雪山佛寺之側靜臥著一排排窯洞——那是戰士們修築軍用機場時,為不驚擾當地居民而挖出的施工住房。一天夜裡天降大雨,窯洞頂蓋崩塌,九名女戰士沒能逃出,平均年齡僅二十歲……

西藏八宿的怒江大橋旁,一座孤獨的老橋墩靜靜矗立,往來車輛路過時,總會鳴笛致敬。據十八軍後人介紹,工兵五團一位戰士修橋時過於疲憊,不慎掉入了正在澆注的橋墩中,成了永遠的紀念碑。

橋墩對岸的岩壁上,一幅《排長跳江圖》石刻畫清晰可見。當地幹部介紹,當年十八軍一六二團一個排在怒江溝炸山開路,因谷狹難以躲避炸出的飛石,待完成炸山任務時只剩下排長一人,其餘全部犧牲。排長悲傷不已,縱身跳入奔騰的怒江,追隨戰友而去。為了紀念他,人們刻下了這幅畫。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川藏公路終於與另一條堪稱「人類開創史之壯舉」的青藏公路同時開通。而在通車後的六十五年裡,川藏公路經歷過多少次修繕、改道,沒人能記得清,但一代代川藏線人的智慧和勇氣一直都在。

二○一二年,一條海拔四千三百公尺、長達十二公里的隧道在「川藏第一險」雀兒山動工,歷時五年,克服了凍土、湧水、斷層、岩爆,終於將這條世界上海拔最高公路特長隧道打通。

「這等於帶給德格縣第二次解放!」一位常年在川藏線上跑運輸的藏族司機羅桑說。過去,雀兒山是川藏線上的鬼門關,隧道將過去需要兩個多小時,要提防雪崩、泥石流的危險路段縮短到十分鐘之內,車流量從一千五百輛增加到五千輛。

天路絕美也絕險

雀兒山隧道通車的那天,曾雙全哭了。告別了十八年的苦寒與孤獨、青春與奮鬥,他只帶走了一張油漆斑駁的木桌,如今安放在折多山下的養護站宿舍裡。

一九九八年,來自四川簡陽農村二十八歲的曾雙全,為了實現「開上推土機很神氣」的夢,來到了雀兒山五道班,一做就是十八年。道班距離五千零五十公尺的埡口不到二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道班。他是第十七任班長,也是最後一任。

山裡冬季最冷時氣溫達零下攝氏三十至四十度,寸草不生的大山上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區的一半。

「鬼招手」、「燕子窩」、「老虎嘴」……一個個名字背後是道路的險峻。每一次風雪遮天、進退無路的時候,都是他第一時間開著推土機,向最危險的地方挺進。

二○○五年一月,他遇到雪崩,推土機被打到懸崖邊,下方是萬丈懸崖,雪愈積愈多,眼看就要掉下去。他急中生智爬出了推土機,腳剛沾到地面,看到路上排成長龍的車隊,他又鏟開積雪,爬回推土機,慢慢往後倒,一小時、兩小時、五小時……懸空的推土機終於回到路面。推完積雪已是深夜,道終於通了,曾雙全再看之前推土機輪懸空的地方,腿一下軟了。

雀兒山隧道打通後,他和工友們告別了佇立風雪中六十三年的道班,來到了折多山,繼續公路養護工作。但十八年與風雪相伴的歲月還常常出現在夢裡,讓他深夜醒來時,不知身在何處。

天路絕美,又絕險。據統計,川藏公路西藏段有直接危害的各類災害點近二千處,直接危害長度達二百二十公里,平均每公里內分布有災害一點二三處、危害長度近二百公尺。正因如此,川藏公路在西藏境內的近八百公里由武警交通部隊負責養護。

布珠民居客棧 最溫暖的家

「九年了,這條路上的雪山依舊,星空和黎明依舊。客棧還是這麼溫暖,布珠大哥還是這麼熱情。每一片埡口的風馬旗、每一座路旁的白塔都是我的旅伴。神山聖湖並不是終點,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永遠在路上。」離開康定兩天後,周菲坐在剪子彎山下相格宗村的布珠民居客棧裡,在旅行日記中寫下了這段話。

這條天路上,有人與自己對話,找到內心寧靜;有人邂逅溫暖,找到人間真情。

五十五歲的布珠和妻子鄧珠翁姆十九年前告別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為往來遊客提供暖床、熱飯。這家看似普通的客棧之所以成為「網紅」,並非只因熱情服務、誠信經營。

六十二歲的徐朝日,二○一八年徒步川藏線時住在客棧。二○一九年,他重返川藏線,六月住進布珠家,就再也沒有離開。曾是電工的他,平時幫客棧維修電路、做家務,儼然布珠家一員,客棧也不收他任何費用。

這樣的事,在布珠家時常有——每當遊客有了困難,他們總是傾情相助,一位上海的遊客曾在他家免費吃住長達四年。

真誠、淳樸、善良、包容,許多遊客在布珠家感受到比自然風景更啟迪人的心靈之美。寫滿留言的牆上,人們稱這裡為川藏線最美麗的驛站、最溫暖的家。

見證生死孤獨旅途

這樣的溫情故事,如同開遍高原的格桑花。從四川都江堰到西藏拉薩,常年跑貨運的「卡嫂」趙春秀和丈夫走一趟需要十三天。在高原上多次見證生死,旅途中,他們在與其他「卡友」會車時,會打個喇叭、路上來一次聚餐。他們經常與素未謀面的「卡友」分享路況,也會隨時關注卡友群裡的求助信息,「雖然這條路一年四季在下雪,氣溫很低,但大家互幫互助,心裡是熱乎的。」

人性之美,還閃耀在川藏線上一抹流動的綠裡。在甘孜與德格之間往返了二十九年、行程一百四十多萬公里的藏族郵車司機其美多吉,郵車裡總是帶著紅景天、氧氣瓶,在風雪阻路的雀兒山上,他挽救過上百位陌生人的生命。

雪域變成黃金路線

「路修到哪裡,我們就支援到哪裡!」一九五○年,第一批支援築路大軍進藏的六千頭氂牛就來自甘孜州的扎溪卡草原。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五四年,雅魯藏布江流域、拉薩河谷和工布江達四十八個宗一萬七千名藏族民工參與川藏公路西線建設。

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如今的進藏交通,歷經多次升級改造,已經不復往日艱難。川藏公路、青藏公路、青藏鐵路、沿線機場,還有通鄉的油路、通村的硬化路,已在藏區構築起便捷、迅速的立體交通網。它們如同千萬條吉祥的哈達,讓雪域高原的奇絕風光,轉化為旅遊黃金線路,成就了一道道自然與人文交織的美麗風景。

在離開康定二十二天,經歷了三次爆胎、數次大雪、狂風和頭疼欲裂的洗禮後,周菲終於騎車抵達拉薩。「這一路,如同一生。」他在朋友圈裡寫道。

在他出發的地方,折多山迎來入冬後第三場大雪,曾雙全再次發動了鏟雪車。他說,那感覺就像回到了從前。而折多山下,一條新的隧道正在建設中。

新華社港台部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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