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國立宜蘭大學博雅學部教授)
如果我們承認清朝時期橫亙在蘭陽平原上並沒有固定被現在認知的族群,而有舊稱「蛤仔難36社」(實際從日治時期到現在考古遺址發現超過60社),則出生在漳州的吳沙,兩度率領漳泉兩州與客家移民共約2千人拓墾蘭陽平原,經過超過80年的開墾,被影響的並不是單一族群,而是具體各部落的社群,這導致長期生活在蘭陽平原的噶瑪蘭各社人民逐漸退往三星與蘇澳生活,最後更使得生活在五結的加禮宛社這群人(地點在現在冬山河接蘭陽溪出口)大舉南遷花蓮的奇萊平原,在美崙溪北岸(花蓮北埔)建立新的部落,這包括計有加禮宛社、竹仔林社、武暖社、七結仔社、談仔秉社與瑤歌社,世稱「加禮宛六社」。
加禮宛社人其實壓迫到生活在奇萊平原上撒奇萊雅人(Sakizaya),撒奇萊雅人並不稱這些來自蘭陽平原的住民為噶瑪蘭人,而統稱他們「加禮宛人」。當加禮宛人來到美崙溪北岸,凌駕於原本居住在該地的阿美人(Amis)和太魯閣人(Truku),但當加禮宛人企圖往美崙溪口與南岸發展,就遭到撒奇萊雅族擊敗而中止,由於加禮宛人能作為緩衝太魯閣人的侵襲,加禮宛人與撒奇萊雅人相安無事,直到爆發加禮宛事件,這兩個群體共同被清軍殲滅,隱藏到阿美人的部落中生活。
加禮宛事件中協助清軍參與殲滅戰役的七腳川社(Cikasuan)一舉成為奇萊平原最大部落,後來在七腳川事件再被日本人毀社殲滅,由此可見這些人民並沒有穩固的族群認同,而跟漢人同樣沒有堅強的漢人集體意識自我認同一樣,影響他們部落決策最主要考量的因素,都來自具體的社群利益。
回到吳沙拓墾蘭陽平原的過程裡,我們與其說這是一部族群遷徙史,不如說是社群競爭史,或許有人會簡化成「閩粵漢人對噶瑪蘭人的掠奪」,但何嘗不能理解成各地域漢人來到蘭陽平原拓墾,與噶瑪蘭各社人民發生具體的利益衝突,這些衝突能否帶來雙贏的局面呢?吳沙的往事的確提供給我們正面的案例。
嘉慶元年(1796)九月十六日,當他率部來到烏石港南開墾,由於人數相當大量,引發各社人民驚愕而與其激烈械鬥,他不得不退回三貂嶺,正值蛤仔難地區發生天花,不計其數的噶瑪蘭人被傳染死亡,吳沙就按照漳浦民間醫治天花的處方藥,送給各社人民治病,但各社人民從來沒有喝過這種藥,沒人敢喝下去,吳沙就強壓灌服,救活好幾百人。
經過這件事情,噶瑪蘭各社人民覺得吳沙簡直是「神人」,主動獻出土地給吳沙拓墾,並誓言互不侵犯,這就是對聯中「真誠拓土無雙士」這一典故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