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代人
我該怎麼說妳啊,長江。
亙古萬年前,妳還是躺臥在大海,我的赤腳依然碰得到妳,那時我們顯得多麼親暱。如今我才明白,那都是我的猜想,以為時間會讓彼此更緊密。可惜阿,那都是一場風花雪月。風來,妳轉身唱歌而去;花來,妳轉頭微笑而去;雪來,妳後退取暖而去;月來,妳回首踏光而去,桃花相映前,我的髮已白。漠然,逐漸成了習慣,我該如何知道,妳的離去是因為慣性還是因為不在意。是否我只是柳岸群一株,微風飄撫跌落的葉,別再說是依依,那只是緣盡了。
我不該,不該再往前踏一步,在這就好,就好,好過天涯南北各自飛,飛成了彼此的過客;我不該,不該再往前走一步,在這就好,就好,好過匆匆東西兩分離,離成了夜晚的夢境。早該懂得,過去、現在、未來都只是一段畫,畫成一幅美圖,圖漆上杏花紅,紅了我的眼眶,框出一場煙雲青空,空掛出一場愚痴。
別再說了,注定無雨的日子,如何讓牧童遙指方向;別再留戀兩岸群花綻放的美景,那只是一場曇花盛開的虛宴,在眼底綻放然後凋落,接著垂落死去,葬花是唯一能做的事;別再拿墨研磨寫詞,會使每行字句太苦,苦澀地讓無數眼淚陪葬,無聲地默泣是最好的奢求。
妳回首,我停住,妳選擇了選擇,我也只好攤攤雙手接受,明明耳畔還聽得到前一秒歡笑,透明清澈的悲歡,尚且在空谷遊蕩,像個迷路旅人,在夜晚來時,將客船當作虛影的家,漁火溫暖了臉頰;燭火溫潤了身子,朝暮光景都是一樣的景色。決心不再踏前一步,北極星指引不了春天離去的方向,卻帶我走向冬天到來的位置。等待妳慈悲的溫柔,那會灼傷我的靈魂,曾經渴望、曾經追求、曾經為此陶醉,早不該如此戀戀不捨,卻仍如捲在汪洋漩渦裡的小船,沉沒前再想一次妳的身影。別笑我啊,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麼將心停止顫動,而妳的笑聲,紡織一段錦繡山河;蒼白千萬群花金玉,我只能、只能將綠風鎖在寒冷的月光底下,待光陰漸漸消逝在回憶的皺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