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從前鄉下人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鮮少有娛樂，倘若聽到哪個地方傳來鑼聲響，便早早收工，草草吃個晚餐，攜家帶眷看戲去。

有些老人家更扛著長板凳去，安安穩穩地坐著看，小孩子則或坐或蹲在地上，把演戲的人圍在馬蹄形中間；兩盞蓄電池的大燈，把漆黑的晒穀場點綴得熱鬧滾滾。

賣藥的戲團客家人叫「耍把戲」，閩南人稱「土咖ㄙㄜ」，戲班子一進村子裡，短則三、五天，長則一、二個月，端視賣藥的成績而定；許多村姑、村婦著了迷，恐戲班子移師別村，紛紛掏出私房錢，買下一罐罐吃了不好也不壞的成藥。

通常賣藥時間選在劇情最精采的時刻暫停，然後搬出一大箱的藥品，多半是女性調經丸、男性壯陽成藥，由主持人天花亂墜地吹噓，其他穿著亮麗戲服的演員傾巢而出，穿梭在大人身旁，用三吋不爛之舌遊說，多半在半拐半騙、半推半就中成交，每次交易成功，鑼鼓就咚咚的響，然後眾人投以感謝的眼光，期待好戲開演。

這些演員，有些是全家大小出動，擔綱不同角色。晚上粉墨登場，孝子變逆子、媳婦變婆婆，角色顛三倒四，讓看戲者神魂顛倒；白天卸下濃粧，跟鄉下人一起到河邊洗衣、炊煮、休憩，一個個看起來人老珠黃，跟晚上的光鮮亮麗判若兩人，這些都是人們茶餘飯後的新鮮話題。

除此之外，一年一度的平安戲，通稱「做大戲」，選在元宵節前後，也是鄉下人一大喜慶，配合廟神誕辰宴請賓客，極富濃厚的人情味。那些遠道來看戲的客人，總要住上好幾天，主人得張羅他們的吃住，演戲前忙著打掃環境、擦洗桌椅，在河邊宰殺家禽家畜；酬神的紅龜粿，全由婦女來製作，從糯米磨成漿、壓乾搓揉、印模、下鍋蒸煮，忙碌的景象，不輸過新年呢！

當年鄉下人整年省吃儉用，就是為了這時風風光光給客人大吃一頓，跟現代人「打腫臉充胖子」的廣宴賓客，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現代人嫌麻煩，把準備慶典或宴客過程都省略，改在飯店或委由外燴包辦，感覺上缺少昔日那種親自操弄的的誠意與樂趣。

戲班子「逐水草而居」的不定期演出以及廟會平安戲，確實給早期社會增添不少樂趣，排解生活的單調與乏味。如今，鄉下偶爾也能聽到咚咚響的銅鑼聲，但台下常空蕩蕩地無人觀賞，只好演給神明看，祈求祂保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