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定國 圖／美聯社、法新社、路透

美國總統歐巴馬下旬展開為期一周的亞太行，首站越南。美國將從軍事、經貿雙管齊下，拉攏越南，結盟對抗崛起擴張的中國大陸。歐巴馬是第十度造訪亞太地區，意味重返亞太政策「來真的」。英國金融時報也指出：「全球的重心已經轉向亞洲。」

本月初，歐巴馬投書華盛頓郵報表示，中國積極推動年底前完成「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議」（RCEP），「但經貿規則應該由美國制訂，而不是像中國『這樣的國家』制訂。」

不列顛治世 英自由航行

同時，菲律賓總統表示，如果中國進一步開拓其近海的爭議島礁，美國有義務採取軍事行動。近幾個月，美國軍艦、戰機多次駛入南海，進行「自由航行」、「無害通過」，被大陸視為挑釁。

美國國防部本月公布《二○一五年自由航行》報告，批評大陸、台灣、越南、菲律賓、印尼等十三國「規定外國軍艦無害通過領海，需事前取得許可」，是過度行使聲索權。

「自由航行」理念起源於十七世紀，由荷蘭法學家格勞秀斯提出，主張全球海洋是自由的，不是哪個國家擁有。

格勞秀斯的想法影響全世界，英國在國力最盛的「不列顛治世」時期，自由航行是海軍政策關鍵，目的是促進自由貿易。

促進自由貿易類似「護漁」，確保本國漁船（商船）不被他國以「侵入領海」為名，驅趕或扣押。英國曾是海上強國，如今由美國扮演這個角色，全球化貿易時代，世界各海域都有「美國利益」需要美艦「自由航行」維持。

美國制訂規則 發號施令

歐巴馬說，美國當前最大海外經濟機會在亞太地區，增加與亞太貿易，可讓美國企業和勞工受惠。「美國作為太平洋強權，推動「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要確保由美國制訂二十一世紀的貿易規則。」

他強調，美國應該制訂規則，發號施令，讓其他國家遵守。要不然，「中國就會訂立對他們企業和勞工有利的規則。」

美國的霸氣由軍事、經濟支撐。冷戰結束後，美軍壓倒性的實力成為全球政治的核心事實。美國人口不到世界的百分之五，經濟占全球的百分之二十二。

不過，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吉迪恩•拉赫曼發表文章，開門見山問：「美國主導地位還能維持多久？」

拉赫曼指出，在中東，美國擁有龐大的海軍和空軍基地，既安撫盟友，又震懾對手。在東亞，美國海軍早已習慣把太平洋當成「美國內湖」，保障航行自由，讓盟國感到安心。在歐洲，北約保障成員國的領土完整，而北約百分之七十五的軍費由美國支付（川普揚言，當選後，要向各國收「保護費」）。

太平洋內湖 或中國內湖

但形勢正在變化。美國逐步喪失對中東的控制，俄羅斯趁機填補權力真空，甚至「頗有嘲弄意味地，仿效美國對該地區的軍事干預方式」。

在亞洲，中國主張南海主權，興工建設島嶼，美國雖稱對中國與鄰國的領土爭端保持中立，但「決心保護太平洋的航行自由」。很大程度上，華府不希望美國的「太平洋內湖」邊的南海，成為「中國內湖」。

國際政治專家菲利普•斯蒂芬斯指出，西方政策制定者質疑，一個已經崛起的中國是否計畫建立一個新的國際架構，與一九四五年確立的以「美國為首的秩序」融洽並行？

斯蒂芬斯表示：「謙遜曾是中國崛起過程中的標誌，如今這一標誌已不留一絲痕跡。」但他又說，若認為中國或許對鄰國過於強勢，卻是犯下了「二十世紀思惟模式」的錯誤。

北京方面表示，「二十一世紀的頭腦」會把中國力量視為「一個簡單的地緣政治事實」。不過，斯蒂芬斯指出：「說到利益攸關，大國並不會滿足於參加別人的俱樂部，他們會創立自己的俱樂部。」

創立俱樂部

規則我制訂

這就是美國力促成立TPP（俱樂部），力抗中國推動的「俱樂部」RCEP的關鍵所在，二十一世紀的貿易規則將由美國制訂？抑或中國制訂？

美國將俄羅斯和中國的領土主張，視為對世界秩序的挑戰。俄羅斯反駁稱，美國在烏克蘭、敘利亞等國支持「政權更迭」，才是全球秩序真正的破壞者。

北京和莫斯科都擔心，除非他們對美國強權進行反擊，否則他們最終可能淪為美國所支持「政權更迭」的受害者。遠的不談，利比亞、阿富汗、伊拉克等國的政權倒台，美國都是影舞者。讓現在的敘利亞總統阿塞德下台，是美國積極努力的「目標」。

「二十世紀思惟模式」對上「二十一世紀的頭腦」，在世界舞台上，中美誰說了算數？擁有「話語權」才能「自由航行」，維護自身利益。

美國扮世界警察 自由航行「聽我的」

「自由航行」是國際習慣法的原則，懸掛主權國家旗幟的船舶應不受干預。「無害通過」是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外國船舶在不損害沿海國和平、秩序與安全情況下，可迅速通過其領海，無須事先通知或取得許可。

至於軍艦「無害通過」，各國看法不一。包括兩岸在內的二十餘國主張，軍艦須事前告知與核准。但美國對軍艦「無害通過」南海須先批准，片面詮釋為航行自由受限制。

美國批評「中國想控制整個南海」，說明華府真正憂心的不是航行自由，而是中國將逐步削弱美國的霸權地位。

美國海軍還有個「自由航行行動」，與傳統的自由航行有別。這是卡特總統於一九七九年所創，當其他國家對航行自由有「越權的主張或限制」時，譬如南海，即使遠離美國本土，美國也要派遣軍艦或軍機前往，宣示「不接受」態度。

美國目標是迫使各國遵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但「世界警察」本身迄未批准此公約。受美國「自由航行行動」挑戰的國家，不限於對手國如中國或伊朗，也包括美國的友邦，如菲律賓、台灣和加拿大。

二○一四年，蓋洛普機構對全世界進行調查顯示，對全球和平威脅最大的前三名國家是美國、巴基斯坦和中國大陸。

美國依自身設定的標準，執行自由航行。被批評憑藉軍事實力主導海洋秩序，對國際法「合則用、不合則棄」。一些國家（如拉丁美洲、阿拉伯世界）反美，這是原因之一。

舊世界大國 要求給中國立規矩

日本和歐洲觀察家都認為，需要讓日益崛起的中國「按規則和秩序行事」：日本強調中國需拋棄霸權思想，歐洲則認為，西方需先減少自己對中國表現出的傲慢。

日、歐看法歧異，來自對歷史的自省。德國早就對發起兩次歐戰、世界大戰表示虔誠懺悔，歐洲鄰國早已不再記恨。日本則反是，修改歷史教科書，對侵略他國塗抹胭脂，企圖美化。亞洲鄰國無法不記恨，擔心日本霸權再起。

日本談霸權，反映的是自己內心的蠢動。西方要減少傲慢，顯示真正進步的文明社會，知道反求諸己。

近兩年日本遠交近攻，首相安倍與印度總理莫迪互訪，企圖對中國形成更大的戰略制衡。日本前防衛大臣小池百合子表示，中印日美這幾個大國，有可能形成類似歐洲列強在十九世紀的均勢關係，這使歐洲享有近一世紀的和平。

小池百合子指出：「聰明的中國人一定已看到，想在亞洲取得主導地位是不可能的，中國需將自己的崛起納入一個『穩定及相互可接受的』亞洲秩序中。」亦即中國需拋棄謀求地區霸權的目標。

英國媒體指出，中國不僅挑戰美國和西方「在世界享有的地緣政治領導地位」，還挑戰這種地位的建立基礎，即二戰後國際秩序的法律、制度和安全框架。

英媒分析指出：「不過，不能以此斷定中國將成為西方的威脅。」首先，美國也常不是和平的典範。其次，中國雖然實力增大，卻未必是心懷惡意的大國。西方不應懼怕中國，而應大幅減少自己對中國表現出的傲慢。

歐洲觀察家認為，對舊世界的大國來說，與中國相處的竅門是「勸說中國按規則行事」。說穿了，舊世界大國要給中國立規矩，這還是一種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