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政儀

午後的羅馬是誘人的，尤其在冬季的暖陽下，穿梭在曲曲折折的街巷，兩側石砌的中古世紀建築，彷彿品嘗著羅馬各個世紀的風華，在舊城區的街巷裡信步走著，總能輕易地找到咖啡館。咖啡早已融入義大利人的生活中，早晨來杯義式濃縮咖啡配上可頌，是許多義大利人一天的開始，而賣咖啡的形式，也由早期的流動攤販演變為路上隨處可見的咖啡館，整個舊城區都沉浸在濃郁的咖啡香氣裡。

漫步在羅馬舊城區的巷弄裡，像是走入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探險其中，總有數不盡的驚喜，與友人隨性逛著連串許多廣場的小路，來到西班牙廣場。著名的西班牙廣場總是人山人海，趕緊轉進一旁的孔多蒂大街（Via Condotti），大街兩旁國際時尚精品店林立，然而隱身其中，門牌為八十六號的古希臘咖啡館（AnticoCaffè Greco）是我早已嚮往的羅馬之最。

於一七六〇年開始營業的古希臘咖啡館，是羅馬第一間咖啡館的所在地，古希臘咖啡館之盛名，源於咖啡館的創始者是一位希臘人。根據羅馬盧奇納的天主教聖老楞佐聖殿（Parrocchia di San Lorenzo in Lucina）裡保存的一份一七六〇年文件，記載著這間咖啡館的主人是一位名為尼古拉·德拉·瑪達雷納（Nicola della Maddalena）的希臘人。現今，咖啡館門前路燈下，懸掛著白色的旗幟，寫著「250 Anniversary」正向過往的遊人訴說它那悠遠的歷史。

我與友人端詳了嵌在咖啡館乳白色石牆上的招牌，對其簡潔低調很是喜歡，不由推開了咖啡館厚實的門扉，一入眼簾的是古典優雅的裝潢，以及身著燕尾服穿梭其間的侍者。室內的拱頂有著古典吊燈，將柔黃的亮光一撒而下，而店內紅絨布坐椅配上大理石桌，牆上掛滿的名人手稿與古典風景油畫，及角落的古羅馬雕塑，將咖啡館點綴得美輪美奐，散發著獨特的歷史氛圍，彷彿置身於某一段過往的歷史中。經過二百五十六年的歲月，古希臘咖啡館在命運之神眷顧下，至今保存著兩百多年前的樣貌，一如以往內部空間呈現多廳結構，進門後就是咖啡吧台，另一邊是陳列各式甜點的玻璃櫃，一切古老而不唐突。

於是，與友人選擇坐在狹長的長廊，欣賞這一切的布置。兩百多年來造訪的文人、哲學家、畫家、音樂家等如過江之鯽，如音樂家孟德爾頌、羅賽蒂（Rossetti）、李斯特（Liszt）與托斯卡尼尼（Toscanini）；名人作家有濟慈（Keats)、拜倫、雪萊和狄更斯（Dickens）、德國大文豪歌德（Goethe）、美國的馬克吐溫、丹麥的安徒生、義大利雕刻家卡諾瓦，都曾是流連此地的常客；雪萊和詩人拜倫也在這裡留下手稿。此外，歌德的名作《塔里夫斯的公主》就是在此完成的。歷史穿梭於此間的各個角落，我所坐的位子也不知乘載了多少故事。

西方文學作品中常以咖啡作為重要的象徵，海明威在《戰地春夢》裡聞到咖啡香，嗅到了黎明破曉的味道；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在《詩人雷伊斯逝世那年》以咖啡作為告別生命的禮物：「如果還有一小時生命，我願意用來換取一杯咖啡。」

古希臘咖啡館積累了二百五十六百年的人文與藝術，古老和現代並存，令許多大文學家流連忘返，如今咖啡館依舊高朋滿座，文學與咖啡繼續創造著「古希臘咖啡館」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