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怡心

有時，在校園中某個角落，或與某個不相識的孩子四目交接的片刻裡，我忽然想起生命中某一雙熟悉的雙眼。生命是由無數個過往、無數個歡笑與淚水所鑄造起來的一塊宏偉廣闊的土地。我重新回到從前那一段時空：教室走廊花圃上迎風搖曳的日日春、拔河隊伍旁震天響的加油聲浪、運動會上沸騰的田徑跑道、讀書琅琅的課堂、書寫沙沙的數學課本，以及，一個稚氣有禮貌的十歲小男童的聲音：「老師好──！」這些記憶中的聲音和景象，溶合成一張小小的臉龐，那便是你的臉龐。兩年來，每當我想到死亡的陰影壓在那個加護病床上受折磨的小小的身軀上的時候，我就感到永無休止的不捨。

許多事情，我與你，大手牽小手，一起在青青校樹環繞的日子中經歷，那時我從來沒想到，不久之後死神會拉著你的小手離開我們的地方。

即使是事過境遷的現在，我有時也覺得很悵然。那些日日春依舊在教室走廊花圃中綻放，小學生們在操場跑道上依舊像羚羊似的奔跑，琅琅的讀書聲也在課堂上毫不疲倦的迴盪。而你，卻一去再也不復返。

每一次的開學，孩童們的臉龐、校園的花朵、光亮的新書、編排過的新座位……一切一切，都在往明日，往未來前進、前進，像不捨晝夜的河流。但是，每天每天升起的那輪古老的太陽在告訴我，有許多昨日，昨日的昨日是深深刻在心底的。舊日景象，總會在記憶深處甦醒過來。

傍晚，暖暖微風中行過河堤邊。抬頭望見天邊的晚霞，霞光中，一群鴿子從天邊飛過。瑰麗靜謐中，有些話在我心底響起，孩子，你在那兒嗎？

哪裡，是你所在的天國？海鷗飛翔的地方？群山峰巒上頭的星空？春天原野的盡頭？一望無際的天邊之外？

孩子，你現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