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23RF
文/王怡心
那一年,母親年歲七十幾,身體微恙,但還能行走。那天,陪母親返家,母女倆走在騎樓裡,經過一台夾娃娃機,母親瞥見裡面堆疊的小動物造型絨毛娃娃,欣喜地說:「啊,真古錐。」
那年頭夾娃娃機才剛興起,母親好奇地問我裡面的玩偶是在賣的嗎?當她知道只要銅板價就有機會拿到娃娃,眼睛亮了起來。她的視線停在一隻可愛的小熊身上,問一旁的我:「要多少錢?」
我從來不作興玩這種東西的,因為操作機器時,手眼協調很糟。但母親的眼神,一直離不開那隻天真無邪的小熊,我也就不忍心硬拉她走,只好從零錢包裡掏出一個銅板來。
「喀勒!」銅板被機台怪獸吃進去的一剎那,機器鋼爪開始聽候我手上搖桿的使喚。但手跟心在唱反調,左邊一點、前進(不對)、後退、再過去一點(偏了)、下來(可以收爪了)、收(糟!差了一點),小熊安然躺在原地對母親微微笑。
「母啊,歹勢啦!」我半笑說。母親也笑笑。
母親繼續站在娃娃機前,不疾不徐地說:「擱試一擺。」女兒雖然知道這是讓機台「白吃白喝」,也還是聽命再掏出個銅板往投幣口餵下去,「喀勒!」
「前車之鑑」好像有一點點用,爪子的指尖撩到了小熊頂上的毛,收!(錯,快了一步!)小熊不動如山。
「母啊,我實在有夠頇顢啦!」我笑著說。母親的視線方才一路緊盯左搖右擺的鋼爪,最後爪心空空,她也沒有多大失望,只是呵呵笑了一下下,冷不防又來一句:「擱試一擺,好嘸?」
沒想到母親這麼喜歡那隻小熊啊!
第三次還是沒能抓住那隻小熊。母親也不好意思讓女兒再為她「挫折」下去,於是母女倆手牽手離開那個夾娃娃機,一起走回溫暖的家。
印象中,那年頭夾娃娃機還沒有「累計投幣金額」便「保證取物」的玩法。就算有,平日省吃儉用的母親也不會願意這麼做,畢竟這不是生活必需品。
這一晚之後,我嘗試去禮品店找一隻那模樣的小熊娃娃,打算送給母親。連「說詞」都編好了,就騙她說:後來在別條路的機台看到差不多的,便試試手氣,沒想到手氣這麼好!
住家附近的玩具禮品店都找過了,店裡多是大熊。小一點的,「萌呆長相」不一樣,「古錐笑意」也不相同,不知道母親喜歡不喜歡,於是沒有任何行動。時日久了,也就漸漸淡忘這件事了。
十多年後的今日,處處可見夾娃娃機。母親已逝世多年,許多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常會浮現心頭,每當路過夾娃娃機,便又想起了小熊娃娃前母親的容顏。
當時,若勤奮一點,一定能買到差不多的小熊娃娃。能讓母親多開心一次,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