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我退役後在蓬萊出版社編書,策畫一套「古今四唱」,我用筆名「李庸」執編二本,一是古典情詩《良玉生煙》,一是現代情詩《千山急雨》。前者較為費力,我且撰長文〈美麗的哀愁——中國古典情詩的探討〉當作導論,另發表在《文壇》第二五七期(一九八一年十一月)。我後來寫《相思千里》系列文章蓋緣於此。
前文說過,我是在《文藝月刊》之古典愛國詩專欄結束一段時間後續寫愛情詩,首篇〈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詩經.國風》的愛情表現〉,刊了二期。寫法大體上是清理出以愛情為主題的作品,在交代寫作緣由之後,便依序介紹,請看以下的幾個標題:「愛的嚮往與追求」、「青春男女的愛與恨」、「相思千萬遍」、「戰爭與愛情」、「棄婦的哀歌」,內容不外是作品的詮解,引詩後還作艱難字詞的簡單注釋。《詩經》以後寫了兩漢樂府,分析了定型的閨怨情詩〈自君之出矣〉,討論了「鴛鴦」、寄衣情境、望夫石、息夫人故事、葉上題詩、商人婦等。這些題目,其實也沒有什麼創見,但我是用詩來談情說愛,總希望能探觸社會文化背景,了解一種狀況或情境的多種文本的不同寫法。
我另在《快樂家庭》寫「古典的抒情」專欄,其實是相近的東西,寫了好多篇,各以詩句為題目,副題實指,清楚呈現探討對象,如〈韋莊哭姬的哀痛之情〉、〈梅堯臣對髮妻的深情〉、〈陸游詩中所表現的愛之痛苦〉、〈吳偉業寫卞玉京〉、〈黃仲則對年少一段戀情的追憶〉等。要寫這樣一篇夾敘夾議的專欄文章,詩人的傳記資料要找,作品集要讀,準備工作要好,說真的還頗費心力。
此後我就比較少寫古典詩方面的文章了,一方面我因編《文訊》而致使當代性逐漸強化;另一方面,博士論文已漸有一些時間上的壓力,在編輯和教學無法減量的情況下,緩急輕重如何拿捏,得其「時」便是我重要的考量了,我乃重新調整時間,希望更有效管理諸多事務。其後有幾次想重回古典詩領域,但淺嘗便止,譬如說,我有一度想好好處理晚清詩歌,才寫了兩三篇就停了,如探討龔自珍的佛教詩、劉鶚的《鐵雲詩存》、譚嗣同如何表現兄弟之情等。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續寫下去。
寫《相思千里》諸篇的時候,我兒時雍出生(一九八三);第一次出版前,次子時雋出生(一九九一),當時我寫的〈後記〉中有這麼一段文字:「我妻錦郁為此書作最後一校,而此刻,她正待產中,我們以歡心等待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這樣的時候出版這樣的一本書,諸事紛陳中難掩心中的喜悅。」現在,時雍和我當年一樣,一邊讀博士班,一邊編報紙副刊;時雋已在讀碩士班。而我已常常被問及「退休了沒?」九歌出版社陳素芳總編輯和我商量再版新印此書,我認為這是一件美好之事,不假思索便應允了。
我認為這是古典文學現代化,更是知識的普及化,可以讓更多人親近古典詩歌,即便可能被認為不夠學術性,但那又有什麼關係;而愛情本就有吸引力,能以新面貌與讀者見面,當然是令人欣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