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馮平

西117街向北走到底，是一條橫向道路，叫水邊道（Edgewater Drive）。由此向東行，兩旁橡樹高大成行，私宅華貴美觀，再往東接2號公路，沿水邊公園走，十分鐘就到克里夫蘭巿區（Cleveland downtown）；而由此向西行，多是新舊大小不等的公寓群，再走過去，仍有殊姿各異的私人華宅，以及一座湖木公園（Lakewood Park）。

水邊道向北，就沒有路了，只有一片湖。湖南岸從前有一印第安部落，叫伊利（Erie）；於是這湖就喚伊利湖（Lake Erie）了。伊利湖面積二萬五千平方公里，約台灣島的三分之二，是美加五大湖的一部分。

從行政區說，西117街是兩個城巿的界線，克里夫蘭市和湖木巿。車子從117街左轉水邊道，進入右方第一棟公寓停車場，搭電梯上十樓，我的家就到了──不，我的住處就到了。Home是家；house是房子；apartment是公寓，place是地方，場地，地點，或者說住處吧。

「你在哪裡？」電話中有人問我。

我說：「我在家裡（I am home.）」有時候說：「我在我住的地方（I am in my place.）」也有時候說：「我在我的公寓裡（I am in my apartment.）」三種說法我都不喜歡，又找不到另一個說法。當然我絕不會說，我在宿舍（dormitory）裡，儘管這地方的確是我服務的單位特地為我買下的。

我在哪裡呢？當這個問題從地理位置，遊走到人生境況而出現模稜兩可，甚至通通被拒絕的尷尬時，我總是盡力忍受下來，也常以為無所謂，更多時候是想奮力解開它卻往往陷入一種更糾結的狀態，隨後浮出一種空洞感，晃悠著像踩在雲上水上。

公寓大樓有自己的名字，叫水邊塔（Edgewater Tower），可我習慣叫它湖木公寓。二○○五年六月，我搬住這裡，那一年我已邁過三十。有一天我若離開這裡，我將書寫它，說一說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