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收到小學同學會的通知函,一打開,童年往事小精靈般的爭先恐後蹦出來,小學耶!好久了,一轉眼兩鬢星星,有同學已升格為阿公、阿嬤,歲月不饒人哪!而提到阿嬤,就勾起當年的挽臉事件,讓我臉皮猶隱隱作痛。
從小因爸媽工作繁忙,是阿嬤一手把我帶大,她疼我到溺愛地步,卻是最穩固的靠山,我會和爸媽唱反調,卻不太敢忤逆阿嬤的交代。當時阿嬤對我最不滿意的就是,我額頭髮根長太低,加上兩道濃黑的眉毛,完全背離她心中大家閨秀的氣質,經常叨念媽媽帶我去挽臉、修眉毛,媽媽都以女大會十八變為由,搪塞敷衍過去。
有一天,爸媽出門辦事,不知為何我沒跟到,阿嬤逮到這難得的機會,叫我拿小板凳坐在門口亮處,進行整修門面工程。她要我乖乖坐好不准亂動,開始在我臉上塗抹香香的細粉,抹好後,眼前只見阿嬤抓著兩條白線,無影手似的在我臉上倏地往下刷,霎時痛得我眼淚跟著滾落,直覺臉皮被撕下來了,不顧一切推開阿嬤跳逃,只差沒喊救命。阿嬤馬上大喝坐下,我求救無門又走投無路,忍痛回去接受酷刑。
右半邊臉修好後,爸媽及時進門,援兵終於趕到得救了,我使出全身力氣再度推開阿嬤,帶著腫痛的臉躲到媽的背後去,死抓著她放聲嚎啕大哭。媽護著我回房,用熱毛巾幫我敷臉,爸留下來安撫阿嬤,免得老人家認為媳婦和她作對,傷了和氣。那一年我七歲,剛上小學,有這麼一段痛到骨子裡去的往事,現在看到街坊有人勇敢的在挽臉,心裏還是毛毛的。
不過這事件未曾稍減阿嬤對我的疼愛,她依舊背著爸媽塞零用錢給我,帶我去買她最愛的紅豆車輪餅,買的時候會特別加一個我愛吃的奶油餡,祖孫倆邊走邊吃逛遍菜市場。但觀念傳統的她一直擔心我還有半邊臉未挽,面鬍鬍驚嫁未出,我跟她約好小學畢業當天一定讓她復工,然畢業前夕阿嬤走了,永遠來不及完工,我這左半邊臉就如她所說,面鬍鬍過一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