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庵裡有檀香味道的蘭花,一夜之間,全然綻放。人走過,感覺連毛孔都鑽入這濃香。一年容易,絲路再回首已過三百六十五天了。每周的「花雨」專欄,彈指間已寫滿四十篇。
「還有什麼旅行參訪的計畫嗎?」同參道友們偶爾再問起,低頭沉思,心裡想,下一站去那裡呢?山居歲月,猶如天人的舒適。一切依鐘板號令行事,叫香響起,搭衣排班,穿過選佛場,步入雲居樓五觀堂。重回叢林寺院的我,例行的編輯事務之外,日日夜夜讀經,禪觀,早已忘了年月。時間對我而言,如瓶中的流沙,點點滴滴無聲無息的流去。
我讀著華嚴,華嚴也讀著我,每天晨起,我在洗臉的水面上,頓覺歲月的無情。怎一眨眼,三十年從指縫悄然逝去。捧著碗的我,粒粒米入口,細數這學佛的生涯,只剩慚愧與感謝。不敢以知識分子或作家或學佛的行者自居,對於人生對於調伏自心,常有困守無策的窘境,我不過是一個「撿字疊磚」的工人,一字一句砌成一座湖一道橋,粗糙的手工製品不盡然純熟,但寸心回報十方的善念,希望能給人們讀到。
戈壁對於生在台灣海島溼潤的我,何其陌生。沙漠對於長於北方雨都的我,何其需要忍耐。到了甘肅、新疆,極目所望皆是寸草不生的燒紅岩礁,汗卻流不出一滴,才稍稍體會環境的險惡,及佩服生活在塞外朋友們的大力安忍。
走在回教的國度,所遇到的漢族、回族、蒙古族、維吾族、哈薩族的朋友皆是和善,熱心為我指路,他們的水米菜餚滋養了我們五十五天的行旅。沙漠的英雄,玄奘、羅什、班固、班超、解憂公主等等,感謝他們一路支持我的絲路之旅,不論歡快、寂寞,甚至在病中,因為有他們的朝夕相伴,我的絲路之行,才擁有奔馳向前的力量。完成絲路的朝聖之旅,回眸,心裡仍充滿感謝,感謝師長、同參道友,以及檀信無私的護持。
再長的路也會有盡頭,再多文字也得寫下一個句號。心靈的花雨仍在遠方紛飛紜落,絲路的星月仍在荒野中閃亮。如果你還有夢,還存有對聖境的嚮往追求,那麼,這場花雨的純淨芳香,必定會召喚你的靈魂,讓你成為自己生命中的英雄。
(本專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