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明白,其實一切本來空寂,惟有徹悟人生的空寂,才有空隙讓陽光注入心靈之中。但這又談何容易,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女呢?
在西藏大昭寺接待辦主任尼瑪次仁的帶領下,我們一同走進大昭寺左側二樓。通過一條長長的屋頂過道,上了幾坎寬寬的木製樓梯,迎面就是一間木結構小角樓,波米‧強巴羅卓活佛就長期生活在這裡。
波米活佛在佛教界是一位很有影響的領袖。他三歲就被選為活佛,波米‧強巴羅卓用漢話來解釋,就是達賴的高級顧問和老師。
他由於勤學善思,通今博古,無私、無所求的引渡無數眾人邁向佛海的彼岸,在藏人心目中,波米活佛登峰造極的法修為,與高尚無瑕的人格成為藏族人民一生禮佛的完美榜樣,早年被推選為中國佛協會西藏分會會長,和西藏佛學院院長等職,在西藏被尊奉為第一經師。並於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擔任決定十世班禪轉世靈童的抽簽人,還親自為天真可愛的六歲靈童剃度 。
走進波米活佛四坪左右的小房間。靠窗面牆放了一張長長的鮮紅色木製沙發,看上去有點像大陸北方的土坑。沙發前放了一個很大的長木桌子。牆的其他三周放了一圈有美麗花形圖案的櫃子。房間內是木質地板,打掃得乾乾淨凈一塵不染。
陪我前往的西藏佛教協會辦公室主任索朗師父,一看見波米活佛就伸伸舌頭。我曾請教過,這是一種很高很尊敬的問候禮儀。
當時見到的波米活佛,正在認真的讀著寫在一張張黃色紙上,長約有二尺左右,寬約四寸的藏經,他見我們走進來,略略側過身,不失身分又很莊嚴友善的笑了笑。身穿一件大土紅配咖啡色的棉布藏式袈裟,左手從肩往下裸露在外面。眉宇之間寫著「莊嚴」二字,給人一種很特殊慈祥的獨特感覺。
尼瑪次仁為我翻譯我的問候,活佛很友善且笑咪咪的點了點頭,我很虔誠的雙手合十向他禮拜。
當他知道我在廣東三水漢藏佛文化藝術殿堂工作時,他很有興趣的跟我說話。我們的交談由於語言不通,主要是靠感覺和尼瑪次仁的翻譯。
他很有規律,慢條斯理的把正在讀的藏經一張一張的收好,小心翼翼的用一塊黃絲巾包了起來,笑咪咪的說:「我於一九九四年,曾率領二十餘名高僧組成的僧團,為緊臨我們漢藏佛文化藝術殿堂的三水世界第一大臥佛,舉行過開光大典。」他還告訴我:「三水漢藏佛文化藝術殿堂的許多佛像與佛具都是當時我帶去的。那裡修得不錯,也很有靈氣。」那年他正好七十五歲。
在和我的交談過程中,有一男一女兩個藏民走了進來,手裡裡著一塊小小的骨頭,一進門什麼也不說就五體投地的朝波米活佛大禮參拜,拜完之後,頭也不敢抬,轉身就走,此時波米活佛的表情還是那樣平和、安祥。
我很好奇的小聲請教索朗師父:「他們的手裡怎麼拿著一塊小骨頭?」索朗師父告訴我說:「有的人不一定是拿骨頭,也有拿小石頭的,主要是為了打打記號。」我說:「為啥要打記號?」索朗師父沒有回答我。我緊接著又問:「是不是用這些來證明他們拜過的人或地?記住他們今生結下的佛緣,是不是?」索朗師父聽後笑笑還是沒有回答我。
我在西藏生活的日子裡,有幸拜訪了波米活佛三次,還一起照過很多照片。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他那一臉慈愛的容顏,清清楚楚躍進我的腦海。
最近聽到波米活佛生病住醫院的消息,說他將不久於人世。這消息使我非常震驚、難過、詫異。怎麼可能呢?他是活佛,怎麼會離開這個世界?
我想起波米活佛對我講過的一段話:「凡是一切有形有相的東西最終都會消失,再健康的身軀到頭來也要朽壞。有生必有滅,那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連釋迦牟尼佛也有滅度的時候。但要堅信:生死乃為一種變化。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獎賞,對某些人來說就是一種懲罰。其實死亡是另一種新生命的開始....。」
我終於明白,其實一切本來空寂,惟有徹悟人生的空寂,才有空隙讓陽光注入心靈之中。但這又談何容易,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女呢?
要把生老病死完全看成是一件平常事,不去思、不去想,我還是做不到,總是老放不下執著的為波米活佛長久住世祈禱,祝他在有形的人世間,活得長一些、久一些、健康一些酘酘我這樣做,不為過吧!
後註:波米‧強巴洛卓活佛於二悾悾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在西藏大昭寺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