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可自由支配的時間變多了,孫康成每天騎著腳踏車在礁溪閒逛,看山看海,交了各路朋友,把礁溪每家咖啡廳都「考察」一遍。礁溪的美景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快樂心情。有一天,他無意間在田野小涼亭上看到一副對聯,寫著:「大河千里水東注 明月一天人獨來」,簡直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因為滿心的感謝,在咖啡香氣繚繞的氛圍中,孫康成想到:「我能為礁溪人做一點什麼事?」
他想來想去,不願再教授與科技和商戰有關的課程,那就只有「英文」這一項,他比一般人懂得多,於是,他開始施放消息,想免費教老人或小孩英文。沒想到在純樸的宜蘭反應冷清。也許是接觸的人不對吧,在礁溪竟然找不到學英文的人。
某天,孫康成又到一家常去喝咖啡的鞋店喝咖啡時(不買鞋,但店員都會煮咖啡請他),店內買鞋的一對男女知道他想教英文卻找不到對象,問他:「願不願到監獄教?」「監獄」這兩個字猛地撞擊孫康成的心口一下。這是他原生家庭中最大的夢魘,因為他的父親孫裕光,曾擔任高雄港務局副局長,因白色恐怖事件牽連入獄,在綠島耗掉十年寶貴的時光,耗盡這位早稻田大學畢業優秀人才剩餘的生命價值,也耗損了一個家庭的幸福、三個子女童年的歡樂。
孫康成很願意替獄友做一些事,在那樣的空間裡,是不是可以搜尋到一絲絲當年從家裡缺席十年的父親的影子?
下輩子要當史懷哲
因為咖啡,牽引孫康成來到宜蘭女子監獄,面對著有老有少、程度不一的女受刑人,起先他用「初中高」三級分段教學法,結果反應很差。後來他打破框架,直接用「生命教育教學法」上英文課,情況才好轉。
他發現,女受刑人其實最需要的是心靈的撫慰,於是他找了幾首好聽又有療癒性的英文歌曲,作成投影片,上課就唱這首歌,並仔細講解其中精華片段的歌詞。舉例來說,「You raise me up」這首歌很受女受刑人的歡迎,因為其中有她們很想吸取、很想傳達的意念。
唱歌學英文的方法奏效,學生在回饋單上寫著:「上英文課竟也可以這樣活潑放鬆學習,是入監以來,唯一的心靈自由時間,能讓我暫時忘記陰暗時光……」。
監獄裡很苦,現實人生裡也很苦。孫康成有時會以基督徒方式,向上帝祈禱,請上帝賜予他裝備,可以幫助他人更多。他笑說:「人生中若說有什麼後悔的,就是當年為什麼沒去念醫學院,如果我有史懷哲的裝備,應該可以發揮更大。」來到佛光大學接收到佛家思想的浸淫後,他對「下輩子」有了期待,希望能做像史懷哲一樣的事情。
至於這輩子還有什麼未盡夢想嗎?孫康成說,在刀光劍影的職場裡,或在隨緣順遇的旅程中,他曾遇見過一些人,經歷過一些事,在漫漫人生中雖是瞬間的感動,卻能讓他回想起來獨自微笑良久。如果有機會,他想分享這些故事,告訴更多人,每一個當下時刻,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