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簫一劍平生意」,語出龔自珍〈漫感〉:「絕域從軍計惘然,東南幽恨滿詞箋;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人說道,面對西北邊疆的動亂,極欲從軍報國卻未能如願;而面對東南沿海一帶橫遭殖民主義者入侵的現實,更是束手無策,只能賦詩以憂國。我既有賦詩憂國的怨憤幽情,更有持劍報國的雄心壯志,只可惜至今仍是辜負了我這十五年來的狂名。
龔自珍,清末文學思想家,出身官宦世家,認為文學必需有用。他心目中的詩和史一樣,乃是具有對社會進行批評的「詩史」。因此,他打破清中葉以來詩壇模山範水的局面,著眼於現實政治而縱橫議論。
其晚年著名的《己亥雜詩》中,更是指出了外國資本主義勢力對中國的侵略以及人民的苦難,以表達他對現實深切的同情。而此詩正是龔自珍寫於清道光三年(一八二三)的名作,詩中所慨嘆的東南沿海形勢,正是近代外侮入侵的最好見證。
此詩尤以「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二句為知名。此二句可與其「沉思十五年中事,才也縱橫,淚也縱橫,雙負簫心」(〈醜奴兒令〉)參看,由此可見龔自珍如何地沉思國事,並寄託深遠。
其實,龔自珍經常於詩中使用「劍」或「劍氣」、「簫」或「簫心」這兩種意象,以寄託他的心志。他曾於《己亥雜詩》中寫道:「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更可見他對於抱負無法實現的苦悶。
龔自珍這些「劍」、「簫」對舉的詩句,觸處可見其既激越復婉約、積極任事又低沉不遇的雙重性情。他既以「劍」抒胸臆,復以「簫」寄詩魂。既胸懷天下,渴望建功立業;又吟詠風月,寄情詩賦。於是,他的詩作往往因此呈露了疏狂進取與淺斟低唱這兩種衝突的美感表現。
是以,「劍氣」與「簫心」,一壯美一優美,往往和諧地熔鑄在龔自珍的詩作裡,「怨去吹簫,狂來說劍,兩樣消魂味」(〈湘月〉),龔自珍如是自言道。達則仗劍報國,以大展雄才;窮則吹簫弄文,以遠避塵囂。
無論兼善天下或獨善其身,龔自珍皆以磊落之筆曲盡至深之情,「一簫一劍」,正是他的「平生意」,幾可概括他的一生,鬱勃蒼涼,令人動容。無怪乎龔自珍以「狂」名天下,洵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