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的英文原著書名和片名都是《Eat, Pray, Love》,台灣廠商或許是為了行銷上的方便,吸引更多觀眾和讀者,所以把中文片名以及宣傳的重點擺在「旅行」,而且是一個人的旅行,不過,個人認為,這其實是一部描寫人生從混沌邁向清晰意識旅程的作品,每個人來地球走一遭,都是一趟獨一無二的生命之旅。
判斷一個人是否處在清晰覺察的狀態,檢視的方法之一,是觀察此人對於自己的認識有多深?一個人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所描述的自己,除了由嗜好、興趣、職業所構成之外,此人是否還能指出其他層次的自己?是否能說明,我為什麼具有某些嗜好、某些個性和價值觀?也就是說,這個人對自己的認識有多深?
一個人若想認識自己,最基礎的方法,是先閱讀自己寫過的生命日記,這本日記記載了當事人遭遇過的外在事件、內在情緒,以及感情生活的流轉。閱讀自己的日記,就是在檢視過往的生命檔案,這些記憶檔案層層疊疊至今,建構出這個人當下的樣貌。
《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就是這樣一部生命日記,誠如原著書名,個人認為,主角小莉的旅程可區分為三個階段:物質享受、內觀覺察和以愛入世。事實上,這三個階段很可能是每一位靈修者都會經歷的,台灣這幾年非常流行新時代和身心靈活動,參與人數逐年增加,意味著愈來愈多人願意把焦點專注內在,回觀自身。
通常,一般人會追求社會文化所肯定的職業地位和財富,但某些人會漸漸發現,汲取再多外在的物質和財富,並無法帶給我們真正安穩的身心,這些人會意識到心靈深處的種種缺損,那是物質和人際關係無法填補的坑洞。
小莉是在婚姻關係裡發現這個裂痕,雖然她在商議離婚期間嘗試跟大衛交往,但更換男伴只能暫時填補短期的空虛。對每一個靈魂而言,我們都需要一個發自內心的滿足感,向外界抓取的行為(大量品嘗美食、瘋狂購物、頻頻更換伴侶)才會停止。
然後小莉進入下一個階段,也就是參加各種禪坐、持咒、冥想等種種源起於印度的身心靈活動,並且展開「尋找上師」之旅。有別於大量攝取義大利美食、學習異國語言、四處結交朋友的經驗,參與禪坐等身心靈課程,則是一種向內觀照自己、追尋身心平衡的行為。向內觀照發展到一個程度時,會越來越清晰自己的每一個念頭、每一次的呼吸、每一種情緒的起伏,觀到更深的層次時,「觀照覺察」的本身就足以轉化情緒,化解往昔所造種種記憶檔案,例如,善解跟前夫的嫌隙。
但是,長期處在這種情境的觀者,也有可能落入另一種執著,亦即執著於平衡、執著於靜心、執著於神聖的道理。過度處在寧靜狀態的人,有可能反而變得無法跟「凡夫俗事」和諧共處;過度堅持平衡的人,可能無法跟其他人建立連結,因為一切都止息了,向外聯繫的管道被關閉了。
受限於片長兩小時的關係,電影並無法完整呈現原著內蘊的精神意涵,個人認為,書籍版的《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比較具有深度與厚度。但是,電影也有書籍做不到的地方,電影可以把文字的敘述具象化,讓觀眾的感受更為鮮明。例如,義大利語是一種需要使用手勢的語言,片中就出現各種手勢的場景;又例如,小莉在印度道場的頂樓,透過冥想與前夫展開善解的片段,諸如此類畫面性的場景,電影的表現就比文字的敘述來得具體。
此外,電影的最後階段跟書籍的角色安排有所刪減變動,峇里島藥師賴爺一句關鍵性的台詞(書籍版是由大姊說出口)非常重要,而且在電影的劇情鋪陳下說出口,會對小莉和觀眾造成更深刻的撞擊。當小莉又再一次要放棄一段關係時,賴爺說:「有時候,為愛失去平衡,才能過平衡的生活。」
在一段關係裡,如果兩個人總是處在靜態的平衡裡,那其實是心如止水,彼此毫無連結,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情境。事實上,兩人的關係若想繼續滋長,必須處在一種動態的平衡(不平衡)狀態,彼此回報或大或小的愛,愛意才能如水漸積滿盈。
場景方面,《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的劇組為求真實,影片是真的在賴爺的住家拍攝,而非另外搭景;而賴爺送給小莉那幅「眼睛長在心輪」的圖畫,也是原本的真實圖案,而不是另繪新造型。至於印度的婚禮場景,則是重新訂製各式禮服,場面逼真,據說拍片的時候,附近的居民還以為真的有一場婚禮在舉行。
《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的電影和書籍各有其特色,看過電影,想要探尋更多深入經歷的觀眾,不妨拿起書籍版閱讀。而關於相似生命主題的文本,除了西方作品,台灣也有兩位女性作者書寫類似的生命旅程,有興趣進行延伸閱讀的讀者,個人推薦徐璐的《暗夜倖存者》和胡因夢自傳《死亡與童女之舞》,這兩本書都是作者本人深刻的內觀自省和紀錄,可謂台灣本土版的《Eat, Pray,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