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歲的婆婆身體一向健朗，沒想到前年突然因為中風而倒了下來。

在持續一年多的復健下，婆婆的健康總算恢復了許多，只是行動雖然恢復了些，語言的功能卻大受影響，後來甚至只會說母語，無法說國語。

婆婆是馬祖人，語言與國語南轅北轍。未中風前，我們靠國語溝通，完全沒障礙，中風以後，她說她的馬祖話，我說我的國語，結果成了她聽得懂我的話卻說不出，我和孩子們則是根本聽不懂她的話。

有時，她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我卻「有聽沒有懂」，只好發揮我猜謎的本事拚命地猜。幸運的時候，我可以猜個八、九成，運氣不好的時候，怎麼猜都猜不著。這時，如果老公正好在家，我還可以把他從樓上電腦前請下來當翻譯，但如果連這個唯一的翻譯也不在，那就慘了。

我是如此，家中其他的成員也是一樣，偏偏婆婆雖然中風，家裡的事她依舊事事關心；做菜時，她喜歡去揭開鍋蓋，看看飯蒸熟了沒有；拜拜時，她又喜歡指揮家裡的外勞，必須準備那些東西，弄得大家經常為了猜她老人家的意思而費盡心思，她也不愉快。

有一次我從外面回來，才進家門就看到她坐在客廳沙發上默默掉眼淚。原來，不久前下了場大雨，婆婆看見家裡沒別人在，就一個人一拐一拐地去外面收衣服。濕衣服原就特別重，她又只有一邊手腳比較靈活，整個人因而差點摔了一跤，這個情形正好被剛進家門的老公看到，當場就火冒三丈；他邊數落邊拿起婆婆手裡的衣服往牆外扔，一面還警告他母親：「下次你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我還是會繼續往外丟！」

跟婆婆溝通了許久後，我先到牆外把衣服一一揀回晾好，再扶她上床休息，接著去問老公是怎麼回事，只見老公餘怒未消地說完經過後，氣沖沖地補充了一句：「身體都這樣了還什麼都要管，一點清福都不會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