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所謂「血氣」，在古代指的是血液和氣息，也指人和動物體內維持生命活動的兩種要素，還指元氣、精力。所以，當一個人提出「民乃國之血氣」的觀點時，即表明對老百姓的肯定。那麼，這觀點最初又是誰提出的？是元世祖的監察御史陳天祥。

清人畢沅的《續資治通鑒‧元紀》中，提到了至元二十二年（一二八五）四月，陳天祥在彈劾中書右丞盧世榮的奏疏中，有這麼一段話：「國家之於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國之血氣，國乃民之膚體。血氣充實，則膚體康強，血氣損傷，則膚體羸病（衰弱生病），未有耗其血氣，能使膚體丰榮者。是故民富則國富，民貧則國貧，民安則國安，民困則國困，其理然也。」

在這段文字中，陳天祥拿人的身體打比方，說明藏富於民方可使「膚體」（國家）血氣充實，進而實現民富國強、國泰民安。

陳天祥之所以做這番陳述，乃是因為當時負責財政的盧世榮，為增加朝廷收入，向元世祖提出了多項財政改革建議，包括錢鈔並行（增加金屬貨幣流通量代替紙幣），以及由國家壟斷海外貿易等。

這些建議在後代史家眼裡，有一些對國家來說委實具有積極意義；但在陳天祥看來，卻存在竭澤而漁的嫌疑，故謂「危萬民之命，易一己之榮」、「為國斂怨，肆意誅求」、「民間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虛」。

陳天祥對盧世榮的這些指摘，是不是客觀、正確，姑且不論。但是，他提出的「民乃國之血氣」的觀點，與孟子的「民為本」思想高度契合，絕對是值得肯定的。

無論哪朝哪代的皇帝，努力聚斂更多的財富，無疑是多數人的共同目標。因為有錢了，就可以擴充軍隊，四處征戰、擴張領土，一圓大國領袖的夢想；另一方面，也可以打造更多樓台亭閣，獲得更多珍饈美女，享受奢華生活。

比如在盧世榮之前，元世祖也曾經把國家的稅賦包給色目人阿合馬，甚至讓他一直當到中書平章政事（宰相）。至於阿合馬採取什麼方式來斂財，是不是增加了老百姓的負擔、導致了民怨民憤，就未必是他所關心的了。在阿合馬主持財政的年代，亂增稅目、肆意提高稅收額度，甚至連埋個死人也要繳交喪葬稅等等，都是常規操作。

惡貫滿盈的阿合馬，後來被一位名叫王著的小官刺殺。雖然在之後的相關調查中，元世祖發現了阿合馬很多不法之舉，然而，這並不妨礙他繼續對一位同樣懂得斂財的臣子──盧世榮，委以重任。而這其中的道理也是顯而易見的：皇帝與國庫都需要更多的錢。

歸根結柢，這是一個如何在朝廷所需與老百姓的生活之間實現平衡的問題。

如果能夠認識到「民乃國之血氣」──一旦民生凋敝，國家也必然發生問題，「盧世榮們」自然會充分體認「土地所出，民力所集，天地之間，歲有常數，惟其取之有節，故用之不乏」的道理，繼而對老百姓的賦斂把握一個合理的度，以免傷及根本，讓國家的財用後繼乏力甚至枯竭，進而危及政權的穩定性。

想想，中國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有幾次不是因為民不聊生而爆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