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振藩

美味令人難忘，到了文人筆下，竟成絕妙好詞，放眼近代詩壇，徐志摩的這句，或恐推為絕響。

梁實秋在《雅舍談吃》提到栗子時，寫道：「杭州西湖煙霞嶺下翁家山的桂花是出名的，尤其是滿家弄，不但桂花特別的香，而且桂花盛時，栗子正熟，桂花煮栗子成了路邊小店的無上佳品。徐志摩告訴我，每值秋後必去訪桂，吃一碗煮栗子，認為是一大享受。有一年他去了，桂花被雨摧殘淨盡，他感而寫了一首詩〈這年頭活著不易〉」。

其實，杭州西湖滿家弄煙霞洞附近一帶山中，桂樹與栗樹同植，所產生之栗，名「桂花栗子」。蓋二樹花期相同，所結栗子多含桂花香氣，向為西湖名產之一。

無獨有偶，位於江蘇常熟的虞山山腳下，亦盛產此一稀世之珍，名為「虞山桂花栗」。據說起源於興福寺附近的農家，而最早的栗樹，且與該寺同時誕生。此後，當地的農民們，以實生苗繁殖栽培之，並延續至今。截至目前為止，在興福寺附近，仍有多株百年以上老樹，且單株可年產二百斤左右。

此桂花栗樹的歷史悠久，古籍便已記載，稱之為「麝香囊」。如《常昭（常熟）縣龐記》云：「出山頂者軟而香，俗名『麝香囊』。」張應遴的《虞山勝地紀略》亦記載著：「頂山寺產栗特珍美，比常栗小而軟……名『麝香囊』。」宋人王伯廣曾撰詩讚賞，譽其「晉地棗非偶，宣城蜜作配，誰知麝香囊，可居天下味」。意即用它和棗、蜜調羹，滋味無與倫比。

而桂花栗之得名，一直有兩種說法，原來常熟一帶，人們愛栽此樹，每到中秋時節，每戶桂花盛開，陣陣濃香撲鼻。就在這個當兒，栗子漸漸成熟，一樹桂花飄香，一樹栗子催熟，收穫滿滿，喜悅無限。由於兩樹緊挨，栗子受桂花熏陶，久而久之，自然帶著花香。

這種說法，和《歸田瑣記》所謂「武夷茶大約茶樹與梅花相近者，即引得梅花之味；與木瓜相近者，即引得木瓜之味。他可類推」相近，似有可取之處，但也不可一概而論。

第二種說法較好理解，指出此栗滋味特別，嚼來有桂花香味，據一九一八年出版的《常熟指南》記載：「頂山之栗質軟而香囊，自古著名，其嫩時剝而食之，猶帶有桂花香也。」我有幸吃過一回，確實有淡淡的桂花香呢！

桂花栗子同一般栗子一樣，既能生吃，亦能煮熟了吃。生食香甜脆嫩，熟食則甜糯細膩，滿口生香。清代名醫王孟英在《隨息居飲食譜》中，點明栗性甘平，「補腎益氣，厚腸止瀉，耐饑，最利腰腳，解羊肉毒……生熟皆佳，點肴並用。嫩時嚼之，作桂花香，老者風乾，則甜而輭，同橄欖食，風味尤美……凡食均須細嚼，連液吞嚥則有益。若頓食至飽，反壅氣傷脾。」頗能道其詳，遵之必收效。

基本上，品食桂花栗子，煮鹹水栗子比糖炒栗子為佳，主要是存其本味。前者「須在栗子上切十字形裂口，在鍋裡煮，入鹽。栗子是甜滋滋的，加上鹹，別有風味。煮時不妨加些八角之類的香料。冷食熟食均佳」，梁實秋如是說。如果想吃甜的，依薛寶辰在《素食說略》的講法，「栗子煮熟，去內外皮，以蜜糖炙之。」此為劉心齋之法，號稱「蜜炙栗」，滋味「甘美無似」，我心儀甚久，盼如願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