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多年前，父親車禍住院，當時還沒有引進外籍看護，照顧病患以弟兄和母親為主，幾個女兒輪流去接班；輪到我那一晚，父親胃腸失控，整個晚上拉個不停，我身旁沒有助手，再怎麼汙穢都得親力親為。

父親人高馬大，身體顫巍巍地；被無駕照摩托車從後面追撞，撞離十多公尺遠，嚴重摔傷；住院每次需要盥洗時，我就像扛起一座大山般吃力，首先像千斤頂把他上身扶正起來，移動位置，然後將他兩隻腳掰下床沿，用盡吃奶之力攙扶到衛生間，洗滌屁股的排泄物，再準備乾淨的褲子替他穿上，然後，以相反的順序幫他扶上病床就臥。

每一次盥洗至少需花上半個鐘頭；好不容易安頓就緒後，不多時，又聽到噗！噗！噗的聲音，直覺「大事」不妙，掀開紙尿布，果然裡頭又躺著一堆「黃金」，我再重演一遍先前的複雜動作；反反覆覆，數不清的半個鐘頭，把我折騰得全身虛脫，寂靜的病房內，只能對著不能自理的父親垂淚。

向來不沾陽春水的我，遇到這件事情，我沒有退縮，硬著頭皮苦撐下去；冥冥中好像父親要給我一場艱難的人生淬鍊，壯大我面對逆境的承擔責任；又宛如是天意，故意檢驗我的反哺之心；幸好，我沒有被擊倒，心裡始終保有一股正能量支撐著，無怨無悔。

回顧我的父親，在女孩子是不受重視的年代裡，他沒有忽視我的人生，不惜衝撞傳統大家庭利益分配的齊頭平等，以分家各自打拚為要脅，爭取到我念書求學的機會，給了我無限寬廣的揮灑空間；如今，是我反哺報恩的機會，感謝上蒼給我一次很有意義的淬鍊，讓我盡一分微薄之力，報答父親，此生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