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翎

試卷發下來不久，教室響起了一陣陣的質疑聲，終於有人開口：「老師，這張考過了！」老師面無表情的回答：「對，而且也一題一題檢討過了。」沒人料到會來這一招，竟然考同一張考卷，連題目順序都沒換。

改完發回考卷那天，老師邊罵全班邊哭，當然是因為沒人滿分就算了，大多數的人不會的依然不會，不及格的依然不及格。

我低著頭眼睛偷瞄左右，看到同學們也幾乎都將頭低到快趴在桌上，但嘴角在偷笑，這數學男導師真的超愛哭，情勒王。可我不敢笑，而且那張考卷考最高分的人是我。

因為我有去老師下課後開的家庭補習班補數學，但全班幾乎半數以上也都去補了，而我會有這樣的好成績卻是因為：我是拿著老師的錢去老師家補數學。

家境不好，內向又不起眼，四科都九十幾，只有數學五十六，這是我進到那個班的最原始簡歷。第一次導師個別訪談時，他看著我的成績單，說：「妳導師我是教數學的，但妳這種成績很打臉我，下課後妳來我家補習。」我怯怯的回答：「我家沒錢給我補習。」

此後到畢業，有時是訪談時夾錢在記錄簿裡，有時是午睡時將錢推到我手掌下，有時在課堂中說我遇到妳爸爸給補習費了……他每個月都會默默塞錢給我，再讓我去他的補習班繳費。

我未必真的愛數學，但我喜歡當一個有錢可以補習的學生。當時的我有一種好整以暇的心態在等著——看你能虧到何時才叫我別再去了！青春期的孩子不太懂得什麼是感恩，就覺得你付錢，我數學好，沒欠你了！

數學，是不是讓我受惠一生我到現在都還不太確定，但這個數學導師，讓一隻笨小鴨成為數學還不錯的醜小鴨，一路求學到教育小孩，我都沒再害怕過數學；他更讓我變成一個相信努力，就會有機會改變命運的人。我常常講這個故事給人聽，每講一次，就彷彿當年那個害羞的鄉下小女孩，在跟那個很愛哭的數學導師說：「其實我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