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魯

前些日子幾位男藝人「閃兵」的新聞引發熱議，電視節目製作人梁赫群受訪時提及自己當兵入伍時，其尊翁、知名演員梁修身原本打算親到車站送行，卻因拍戲錯失機會。他說的這段軼事，讓我想起自己當年應召服役時父親一路陪伴同行的趣事，儘管時隔已逾半個世紀，如今回想仍不禁莞爾。

那是一九七四年夏天，我大學畢業後在家苦等兵單未果，直到十二月初才終於接到通知，相約在台北車站東側入口集合，與「同梯」一起搭乘火車前往新竹關東橋「北部新訓中心」報到。

當時父親剛從工作單位退休，不忍我一人獨自出發，便提議陪我前往集合地點。母親稍早在十月初驟逝，我也擔心他一人在家觸景傷情，只好勉強同意。

我們一同抵達車站東側集合處後，我就與父親簡單話別，隨著其他同袍依序進入月台上車。正當尋找座位時，我無意間瞥見隔壁車廂裡的父親背影，原來他竟悄悄地買了車票，搭上同班列車打定主意要再陪我一程。

父親戎馬生涯一輩子，對服兵役一事再熟悉不過，當年大哥在最前線的小金門服役時，也未曾見過他表現任何牽掛，如今輪到我這么兒從軍，他卻表露出濃烈的依戀之情。既然如此，我便選擇佯裝不知，任他靜靜地隨行。

火車駛抵新竹後，我們這群入伍新兵在月台集合整隊準備步行前往營區。此時父親突然走到我身旁低聲地說，原本還想繼續陪去營區，不料在火車上被帶隊軍官誤認是某位立委鄉長，因而特意走過去熱情握手寒暄，令他頗感尷尬，只好作罷不再隨行。父親叮囑我保重身體後，便轉身走向北上月台候車北返。

我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頭一酸，腦中不禁浮現民初作家朱自清所寫散文〈背影〉的經典場景。一向堅毅剛強行伍出身的父親，在這一刻卻顯露了罕見的柔情與眷戀，其情其景深深地烙印在我心裡，刻骨銘心而多年難忘。

父親早已辭世多年，如今每逢上山掃墓祭拜，我總會想起與他搭乘同班火車卻無法相見對話的畫面。那一程無聲的陪伴，早已成為我生命中最深刻的記憶，也是永難忘懷的父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