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秋停

旅行歐洲須先克服十幾小時的飛行，亂流時襲，一路搖搖顫顫，弱小機翼掙脫阻擋前方積雲，才能走出陰霾、重見天日。降落後更須自眼前時空上推數百甚至上千年，才能釐清事實，清楚當地語言、種族、街景與藝術文化的歸屬淵源。

盧森堡比鄰法德荷，面積二千五百八十六平方公里（約只有台灣十四分之一），境內飛機升空，一不小心便會越出國界。盧森堡自十九世紀成為獨立國家，與荷蘭聯合王國形成共主邦聯，直到比利時獨立，才脫離荷蘭管治。即便聲明中立原則，二十世紀時仍被德國入侵多次，一次世界大戰時被德意志帝國占領、二戰期間則因納粹入侵比利時被迫參戰，戰後不再維持中立，成為北約和歐盟的創始會員國之一。

行於這屢受戰火波及的國度，四處可見他們曾經力圖防禦、堅強努力的跡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貝克地下要塞。自憲法廣場往東走數分鐘，沿聖靈高原前行，便可抵達著名的風景走廊。走廊居高臨下，沿路可欣賞阿爾澤特河靜靜流淌，奈門斯特修道院一帶的山谷景致盡收眼底，貝提，韋伯（盧森堡作家）譽之為「歐洲最漂亮的陽台」。

這天陽光透亮，密集的灰白、淡紫色牆連著深棕尖斜屋頂依序被打亮，背陽處則積存豐富的想像。遠處時有列車奔過鐵橋，歷史場景靈動起來。行於走廊頻頻回望，路邊房樓環繞著青草、涼椅空寂、花圃植有紅黃鬱金香，一幅耐看風景開展眼前。

沿著風景走廊向北走，左前方峭壁聳立河上，三面環河形成天然屏障，據說西班牙人於十世紀時便於堡壘遺址上興建防禦工事，之後法國人接手，最終在奧地利人手中建成長二十三公里、深四十公尺的軍事要塞。一八六七年，盧森堡重申中立國身分，同時將此深具戰略意義的設施拆剩十七公里長地道。地下要塞曾是設備完善的防禦堡壘，設有倉庫、廚房、營房和炮台，最多可容納 一千二百名士兵。即使防禦系統後來被拆除，兩次大戰期間用作防空洞，保護了三萬多名民眾，仍發揮重要保衛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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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眾人經城堡橋抵達地下要塞入口。推開正門閘口，一座考古地下室映入眼簾，穿入其中，於迷宮般的地道間行走，地道寬狹不一，時而平緩時而狹仄必須扶壁行走，感覺似放大版的蟻穴。壁上設有照明燈光，感覺並不陰深，地道多處通往岩壁開口，天然窗戶面對谷地，可飽覽風景走廊至夏洛特大公橋一帶美景。多處開口平台停放著大砲，漆黑沉重，一身滄桑，想當年烽火連天，地道之外敵人環伺，人民深陷水火。如今砲口已然瘖啞，後人依靠其旁或攜兒女爬騎上頭，難以想像它曾經如何燙熱危險！

歷史深淺任人涉略，經常在想戰爭與和平的界線何在？個人生死能否脫離時代命運？戰亂悲苦，國仇家恨不停積累生命厚度，曾流血跡為山河添加顏色，傷亡成為紀念數字。戰壕與地穴，還有童年家鄉印象中一座座堆滿垃圾的防空洞，戰爭似近而遠，說遠又隨時可能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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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穴，回到現實地面，憲法廣場另一端是蓋爾法紀念碑，為悼念一次大戰中犧牲的盧森堡士兵而建。紀念柱上方的小金人（蓋爾法）舉著桂冠，象徵將榮耀獻給這個國家，紀念柱下方排列陣亡士兵雕像。

行經克萊兒坦廣場，廣場上豎立著公爵夫人夏綠蒂的雕像，她曾任盧森堡女大公，對國家多所貢獻，是最後一個獲得金玫瑰榮譽的個人。歷史長河悠悠漫漫，有人沉沒、有人挺出、有人以堅強意志為後人搭建通往幸福的橋梁。戰與不戰，富強與衰敗，再怎麼弱小的國家亦想擁有自主權。

蒼桑古蹟對著精品商店，遊走此城，心中有著諸多感受和疑惑，關於經濟、政治、政府於關鍵時刻的舉措。盧森堡國民所得極高，為世界名列前茅的富有國家。於此搭乘電車一律免費，敞亮的窗、相對的座椅，不論你來自何地，將去哪裡，皆可安心入座，享受眼前的繁華盛世。

當晚於市區一家法國餐廳用餐，紅酒燉羊膝、漸層雞尾酒盛於高腳杯內，啜飲一口，感受那酸甜混拌的醺醉滋味。法國帥哥於桌邊殷勤服務，熱情老闆不時自櫃台奔到我們跟前，用他所會的中文，興高采烈大聲嚷道：「謝謝」「你好」……，笑鬧相連，室外天光未暗，不遠處廣場上的小金人持續高舉桂冠、阿道夫橋上人車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