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記得吃藥呀……」辦公以及人際場合，常碰到有些人雞同鴨講，我跟會計小周申請計程車車資，她忽然亂入一句，「你要參加下周六舉辦的郊遊嗎？」我跟她便僵在現場，我等著請領車資，她等著我搖頭或點頭。印務阿張聽見，便會補上一句，記得吃藥呀。

員工旅遊如期舉行，天氣如願放晴，在北海岸一處農場，多數同仁攜家帶眷，賀總編老公隨行，據稱是台大某研究所高材生。台大畢業生大約什麼都難不倒，我與他下場打網球，他持球拍做跳躍狀，矮胖身形像一個跳跳球，他把我第一個發球打成場外全壘打，老練地舉手道歉，然而第二球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我整場撿球，多次跑到戶外盥洗台，小周與她先生，勤快地沖洗燒烤蔬菜。小周臉型方正，老公也是，差別在老公咀嚼食物時，腮幫子牙關節鼓起，是費力或者認真品嘗入口食物。

我再也無法忍受整場撿球，找藉口離席。小周夫妻已經完成清洗，利用空檔打高爾夫。小周夫婦輕舉球桿、瀟灑一勾，球便飛得老遠，我想這有什麼難的呢？我用力一揮，球如如不動，小周先生過來指導我，「要放鬆、再放鬆。」我接受指導，如實演練，鏘一聲，小白球迎向天空，幾乎看不到蹤影。

愉快的周末郊遊，留在許多人心中很久，所以多年後我應邀擔任知本駐村作家，晚膳時刻取餐人潮不少，一眼便認出小周夫妻。不是我做壞事，卻是我感到心虛，愉快郊遊後兩周，小周再也沒來上班，電話、地址竟然都是捏造的，賀總編幾次跟高層開會，都凝重出來，小娟與小周臨坐，又處理行政事務，透漏說小周捲款潛逃，金額近百萬。

我僵在晚膳現場，想起小周先生教我揮桿，「哪，揮桿前，要深深吸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