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浮光】麻布台之丘的無界光影

文/楊錦郁 |2025.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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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 圖/楊錦郁
空書 圖/楊錦郁
青蛙陣 圖/楊錦郁

文/楊錦郁

麻布台之丘位在神谷町和六本木之間,從我們下塌的東銀座搭乘日比谷線直接到達神谷町站,便進入它幅員寬廣的範圍。

雖然自詡去過日本數十次,對該國不算陌生,但出發之前,我並不曾聽說過「麻布台之丘」,更不曉得其中有幾座非常「厲害」的美術館,可能是它在二○二三年底才峻工,至於teamLab Borderless這座數位藝術美術館則在二○二四年二月才進駐這裡。而在那之前,因為疫情關係,我已將近七年沒去日本了。事實是這樣,有些城市曾經熟悉過,但幾年不見,城市改變之大,常讓自己強烈感覺到外來者的身分。在二○二四年的歲末,和小兒相偕的一趟東京行,即有此感。比方說之前到東京,熟悉的是東京鐵塔、晴空塔,但現在麻布台之丘的森JP TOWER的高度已直追東京鐵塔,成為東京新時代摩天建築的指標,這是我先前未曾知曉的。

要弄清楚麻布台之丘的地理需要一點工夫,它主要由三棟高樓:森JP TOWER、住宅大樓A和B,以及四棟ABCD低樓層的建築物組成,全區超過八公頃,涵蓋住宅、商業大樓、花園,總體環境的設計時髦又前衛,各棟建物既有獨自的特色又有連結性,尤其是作為關聯導向的庭園和植株景觀,在在吸引訪客們的視線。

初次造訪,我們無法細覽環境,因為我們預約位在低樓層B棟的teamLab Borderless美術館的入場時間快到了。從地下鐵出口直接轉往美術館所在的樓層,通道兩旁的精美畫作,已顯示我們正踏入藝術的領域,往前走,來到入口處,等待入場的人不多,或許因已事先上網買票,分流入場時間。

入口處採前寬後窄漏斗狀的清水模甬道設計,甬道上方飄浮一排黑色的字體teamLab Borderless,透過鏡頭,更能清楚的看到字體的飄浮狀態,我們從甬道底處的黑幕進入,看到牆上標著一行字:Wander Explore Discover(徬徨、探索、發現),這也意味接下來進入這座美術館裡,可能會經驗的過程。

行到此處,我對於即將發生的事其實還不是很清楚,我邊思索著這三個關鍵字的意涵,邊跟著大家的腳步鑽入黑暗中的一道門,瞬間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嘆聲。那是一個無邊無界,充滿著層層疊疊美麗花朵的地方,鋪天蓋地的花顏在空間中流動,變幻著不同的色彩,或藍或紫或橙,瞬息萬變。我進入其間也融入其中,身體和流動的群花融而為一,完全分不清自己的所在,因為身邊的人也變成層疊花朵的部分。

我張開雙手想抓住無所不在的絢爛群花,抓到的卻是萎落的虛幻花瓣,既而從手指間流洩出一道道白光,白光流洩之隙忽又變化成一隻隻振翅高飛的白鴿;不遠處忽地冒出幾朵昂首的向日葵,繼而蔚成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如此變幻無窮的「花」與「人」互動互融,讓我眼界大開。停留片刻,緩緩步出時,半空中翩翩飛舞過一群群藍的、紅的、黃的蝴蝶,當下不禁疑惑:我是蝶抑或蝶是我?

因為是無界的設計概念,展場沒有過多的展出說明,更乏動線指引。在基色是黑的美術館內,通道旁不斷流動的微光畫面,成為摸索另一個展出主題的線索,走在通道,看到兩旁熱鬧的祭典場面,出巡的陣頭氣勢不凡,一隻隻半人高的青蛙步伐一致,主導著祭典的節奏,狀似神話又似傳奇。

無預期闖入一個「空書」的展間,但見一支大毫筆尖在面前的白壁揮落草字,瞬間,筆尖由前往右揮毫,再往左方、身後揮寫出豪放不一的草字。草書筆觸很美,但我分辨不出是哪些字,只深刻感受到書法之美。

teamLab Borderless以投影和數位光影變化,創造一個沒有邊界的空間,當人帶著有意識的身體進入其間,會因不知如何定位而徬徨。因是無界,就無方位、無導向,這讓已習慣在社會框架中思維的我們,完全不知所措,只能一步步的去摸索,去與其他人互動並發現新的可能。

在無邊界的連續性展場中,到底要往哪裡走,實在毫無頭緒,因為各展場間,有的有門進入,有的則是一道門通另道門。雖然如此,還是有幾處必去,例如〈泡泡宇宙〉、〈彩色球體〉、〈覺醒〉,因為這幾處所拍出的網美照實在太吸引人。而要找到這幾處相對不難,因為入口都有人在排隊,管理人員拿著計數器,管控入場人數。

〈泡泡宇宙〉在巨大的玻璃空間裡懸掛密密的發光球體,球體發出的光投射在玻璃,變化出無際的倍數。穿梭在球體間,彷彿置身在無邊閃閃發亮的小宇宙,在這裡拍出的相片都十分好看,因為被轉換不同顏色的發光球體烘托著,人也變得明亮。

同樣是應用圓形的概念,〈彩色球體〉中的圓是平面式,場內密布半人高的圓面立几,小於圓凳,各種光線在白圓形面上投射出繽紛的圖案,讓人眼花撩亂。這個空間到處都是圓形立面,幾乎沒有行進的路線,只能靠著身體的摸索,尋找可以通過的縫隙。空間的主面有一道水域,海草飄動、熱帶魚穿過,還有水生植物。近身一探,聞到花香飄過,忽然間一陣水氣撲面過來,忍不住後退幾步,一時迷惑,水域是真抑或假?

〈覺醒〉也是個令人驚豔的展出,這是由千絲萬縷的雷射光所形成的立體空間,線條瞬間變化出不同的顏色,或橙或靛或紫。碰觸一下身邊的線條,它倏忽展現不同的立體變化,此時沒有上下左右,只有無邊無界的線條和己身交織。

teamLab Borderless裡還有一處隱密的「沉浸式」茶屋,即便早早上網,我們仍然沒預約到位子,只能在漆黑的入口,好奇的張望一下。

離開漏斗狀的入口,回頭再照一下飄浮的那串字,我似乎比較懂得此館所要表現「徬徨、探索、發現」的用意,畢竟要打破我們習以為常的框架、邊界,並非那麼容易的,有框可倚或有界可循,讓我們行事便宜也較有安全感。破除框架需要大的勇氣,卻也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出場,隨意找著用餐的地方,一下子走入占地千坪的「麻布台之丘Market」,這裡的空間寬敞舒適,分布著超市的各樣櫃區:蔬菜、熟食、冷菜、乾果、零食,應有盡有,間夾著只有少許座位的小餐飲店。幾家大排長龍的店,看來都很可口,我跟小兒說:「想吃日式的西餐。」小兒指著那賣咖哩飯、義大麵的店外人龍,問我要加入隊伍與否。

因為已是午后,只想盡快找食物充飢,轉向拉麵小鋪,櫃前只剩一個空位,比鄰的越南小店則有兩個空位,幾經猶豫,還是走進越南小店。我平日是喜歡吃越南菜,但這會兒卻很不想在日本吃越南河粉,來日本不就要吃道地的食物?我一邊入座一邊嘀咕。

猛然想到,剛剛才被teamLab Borderless的無界藝術上了一課,怎麼回到現實中,卻發現連一餐飯的選擇都擺脫不了「國界」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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