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卜安慧
據說你最後一句話是「道法自然」。
以自己堅持的方式走完終程,想必放下重擔的彼時,你一定換上大大的笑容,取代慣常掛在臉上那直想證明什麼的表情。
喊你數十年的姊夫,一直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證明什麼?於是,不同於對大姊夫的憐憫,因為他來不及看到小兒出生就遭雷殛;不同於二姊夫的親如家人,可以苦樂與共;不同於五姊夫的單純爽朗,可以常占些小便宜;也不同於曾經是四姊夫後來只是鄰居的阿村兄,雖然有些花心,骨子裡總還是莊稼人純樸本性。至今依然覺得你莫測高深。
不過,倒記得不知哪樣的因緣際會,竟承蒙你載我到華雨精舍拜見印順長老;也記得有次在台中車站前突發腸絞痛幾乎昏死,你聞訊趕到將我撈回家;更記得你年輕時替一家餅舖送貨,只要得便,必定繞道帶回糕餅,那些被餅舖淘汰的次級品其實是我眼中無可比擬的天食,至今還甜滋滋的藏在某個記憶角落,雖不曾刻意去想,似乎也不曾忘卻。
好多感謝是人不在時,才會湧上心頭的,只可惜無法當面致謝了。
豈止沒有好好道謝?甚至在你的最後一日,見到你撐著沙發直喘氣,都誤判是長期的呼吸不順,讓你只能以這樣的姿勢休息;也試圖勸你就醫,以緩和不適。想不到那對你而言是最不妥當的關懷,怎知道你那時是力拚解脫色身之苦,而且早交代不送醫,要在自宅終老。
道法自然。你是領有證照的道教大法師,看待生死或有難與人言的超越,或者你一路來想證明的就是這個?不能再問了,以免換來你莫測高深的笑裡多加些許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