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卜安慧

校園西南角臨著鄉道一排串錢柳，樹已十餘齡，年年應景開，今年最燦爛，彷彿無數紅瓶刷掛在樹梢，等著晾乾。

串錢柳非柳，而是桃金孃科，只是枝條軟垂，風起時搖曳生姿，遂得個柳名。雖稱柳，然因花色豔紅喜氣，模樣逗趣，離情愁思絲毫不沾邊。花期長，從初春直到秋季都可見花，只繁疏差別；然或許因隨時可見而上不了名花榜，到處爭相賞櫻賞荷賞桐花，不曾聽人說去看串錢柳開花。

其實此樹能耐頗大，雖最宜二十五度的氣溫，卻也接受零下低溫和四十五度高溫；雖喜溼潤的天氣，但也忍旱；雖愛肥沃之地，亦耐貧瘠薄地。簡直是只要種下就能活，只要活著就能長。

隔著大排水溝靜觀綠繡眼、斑文鳥跳躍其間，不知何以陡然想到民初的具行禪師。

具行貌醜、重聽、不識字，幼失父母，及長入贅曾家。其家八口都在雞足山祝聖寺以勞力搏飯吃，後全家依虛雲禪師出家。具行白天整地種菜，夜晚禮佛、拜經，無比的精勤，不到兩年即能背誦經典。爾後出外參學五年。

虛雲禪師修復雲棲寺時，具行亦同到雲棲擔負勞務重活，精修苦行。禪師知其密行難得，請他於戒期當尊證並開示，他說自己只會念佛。戒期後，具行移住勝因寺。某天，村民見寺內放光，爭相探看，卻見具行端坐在後園一堆灰燼上，神色安詳，異香遠聞。直到都督唐繼堯據報前來，取下他手中的引磬，才倒成一堆骨灰。

回神，發現竟從「慢慢仔開、恬恬仔媠 」的串錢柳，躍而想到密行圓滿的具行禪師，不由兀自竊笑。哎，從滿樹槎枒紅花能聯想到一堆莊嚴的灰燼，該怪晨光有魔力，讓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