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精短髮型不是人人可以留的,頭髮粗細、軟硬,還有關鍵的頭型,都說明蓄五分頭時,到底是滿分還是零分。阿銘跟我都沒得選擇,髮禁時代,只能留五分頭,教官甚至拉起我的捲髮,以尺度量,「超過了喔。」我只好恨恨地下午放學再理一回。
阿銘方頭大耳,髮質粗硬,剛理好髮時,刺蝟一般,一個月後髮長了些,依然刺蝟,他還體格壯碩,而且壯到後腦勺去,後腦扁平如同一面牆,於焉形成剛正不阿氣質。
剛正或者也是,家境優渥或者也是,他常與班上幾個大哥型人物交流,話不多,開口都是重點,「要借車是嗎?我家有……」
記憶中的這幕不知道是否無誤?因為高中生能否開車上路,我著實懷疑。那在緩緩秋日,結伴北士商女孩子們在大湖公園郊遊,玩一些幼稚又歡樂的遊戲,比如一二三木頭人、大風吹等,男女界線很容易在嬉戲之間瓦解、消弭,誰與誰湊成一對,繼而天賜良緣,遊戲都是助攻。
阿銘並沒有在遊戲團裡。他個性穩重,沉默寡言,所以家境優渥這事,便不那麼惹人嫌,但在這天,他做了一件讓多數男同學氣憤的事,遊戲進行時,開著高底盤越野車,在公園入口處按鳴喇叭。
沒有人知道在趴什麼,於是他推開車門,穿著帥勁牛仔褲跟皮靴,邊揮手邊按。一夥人朝他靠攏,「有誰要去兜風?」好幾個女生面露渴慕,但車子只能載五位,於是三女二男紛紛上車。
留下的還有十五位,可是玩性已經被撕扯,而且感到一點悲傷,我們都是被挑剩下的人。隔天上課再見到阿銘,依然一頭刺蝟,話也極少,兩位一起兜風的男同學圍著他,神祕笑著,依稀在教室開著越野車,兜著風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