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靠窗的架上吊掛一盆毬蘭,那綠色枝條像是具有驚人攀緣力的觸手,沿著架子的邊緣,熱烈地向上發展;其中有一枝條趁某回窗戶沒關緊的當口,獨自脫離了盆檯,逕自向外伸展。你可以說它隨心所欲,自由生長,也可以說它像是摸不著邊的盲人。
不幾天,貓奴便將窗外的枝條收進來,擱在架上,又過了幾日,它很情願地接受了牽引,感受得到毬蘭生出一股安全感,攀緣的速度漸緩,反而葉子益發綠亮。我在一旁觀看,聯想起外境與內心種種的互動。
恰恰也是那陣子,葉小弟的痼疾又犯,從醫院回來的他,意興闌珊,喜怒無常。
隔天,貓奴上班,剩下我們仨貓,跟葉小弟有著街頭流浪情誼的妹妹,很貼心的為他理毛,我也順勢問起葉小弟,還痛嗎?他告訴我,痛是常態,但他今天比昨天的接受度高。也就是說,「生氣,還是抗拒這些疼痛都是徒勞無功,反而讓我氣上加氣。」
難怪,昨天我看到葉小弟的背好幾次都緊弓了起來,也莫名地打了我兩回,打了妹妹一次。葉小弟又說,生氣,自己很累,打我們,反作用力也會讓貓掌有一點疼,再加上自身既有的疼痛,「這根本不是發洩,反而是折磨自己。」
就在昨晚吃了貓奴餵了只有他才獨有的罐頭之後,他找到一舒服的睡姿,並試著告訴自己,允許這疼痛存在身體裡……進入夢鄉前,朦朦朧朧,他感覺到身體與疼痛之間有了一點空間,很小的空隙吧,就像毬蘭鑽出窗外的趁勢,而葉小弟也獲得一點點喘息的順勢。
黎明即起,貓奴餵葉小弟吃藥,還幫他按摩了十幾分鐘,躺在涼墊上的他,清涼意由外而內,也由內向外,漸漸地,他不抗拒,接受了疼痛,同時也珍惜時不時出現的空隙,漸漸地,憤怒淡去。
而那接受從窗外回到室內的毬蘭枝條,萌發了球形聚集體的小花,我在下方張望著,活脫是一閃一閃發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