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阿珠人如其名,臉蛋、身材都圓,我不能不注意她肥短的手指,因為她正拿著美工刀小心在相紙上,裁下幾個字,比如「又」被加一點成為「叉」。疏忽的源頭是打字,然後經過編輯、主編、襄理校對,直到協理那邊,才被發現。
都快下班了,協理沉默地在襄理桌上指出錯字,只說了一句,「連老闆名字都打錯了,確定沒有別的錯字嗎?」襄理臉上掛不住,吩咐大家加班,明天一早要送印刷廠了。
美術主管「兩光」,依然準時下班,「我家住金山啊,太遠了。」說完拎起公事包,走得乾脆。
兩位負責資料的女孩象徵性留到七點,襄理皺著眉頭讀稿,終於又喊了一次我名字,指著稿件,「這裡這裡,把力打成立了……」襄理這天特別生氣,除了錯別字,他還在樓梯間聽到有人小聲議論,「某個小報記者,怎麼被挖來當主管了……」
襄理要證明他能夠勝任,我跟阿珠成了難姊難弟,直到快十點了,編務已經處理完,襄理還沒要下班的意思,他說正在草擬編輯細則,明天一早跟協理研究。阿珠家在基隆,我騎車送她到火車站,目送她離開。她個子矮,不一會兒消失在夜班人潮中。
我跟阿珠,編務上朝夕相處,生活上互相打氣,幾個月後,我鄭重送上紅帖,我有女朋友她是知道的,她卻好一會才調整好笑容,該是忍耐了幾天,在茶水間跟同事埋怨收到紅色炸彈。阿珠大我幾歲,許是年紀或者情傷,早是不婚主義者,無奈人網恢恢,紅帖炸來。我在意她後來補充的那句話,「我跟鈞堯不熟啊……」
結婚當天,跟我「不熟」的阿珠不僅來了,還別了醒目的珍珠耳墜。而且特別多話,老是談著加班時我多麼地照顧她,「我們鈞堯,可細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