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頂多一米七，打籃球吃虧，雜貨店少東對遠射美技情有獨鍾，常在場上衝撞，就圖運球到禁區外，立定或者轉身投球。他跳投後，右臂仍揚起空中，手臂跟球之間有一條隱約的線，有時身體左右搖動，意圖遙控球的飛行軌道。

如果打球的人不多，組不了三對三鬥牛陣仗，少東瞧我在旁閒看，問我要不要一起打球。多數時候我搖頭。籃球比體能、球技，還必須為了球架起肘子，我迫不得已加入賽局是在學校體育課，為了給老師跟分數一個交代，上場跑跑跳跳，有時候來回跑動幾十分鐘，連個球影都沒碰到。

少東繼續慫恿我，「要不讓你們兩球，進三球就算贏……」意思是我隊只消進一球就贏了，這真是欺人太甚。於是有一次受不了蠱惑，跟同學夥同上陣，這才知道不經訓練，籃框如在彼岸，掌控的球權一下子被抄走。

看球時每一個人都睿智，可以指指點點，真正下場打，連基本跑位都會跟隊友撞在一起。敗陣的速度比預期中的快，少東遊說再來一局。再輸一回時，大樓的影子不過從邊線移到三分線，我們藉口得回家吃飯，不打了。

雜貨店在巷口，過條馬路便是，我走進燈光始終不是很亮的店頭，少東還沒有換掉運動短褲跟上衣，老闆娘該在廚房裡頭忙，燈光不亮、少東臉色昏暗，他秤給我兩斤蛋、五斤米，默默找錢沒有多說話。少東沒有一次認出我是雜貨店常客，也是球場常輸家，每回都像初次見面。

雜貨店位在黃金地段，旁邊是三重國小捷運站預定地，已圍起籬笆施工好幾年。有幾次來買東西，聽見老闆娘細碎交代進出貨細項，少東不耐煩回應「知啦知啦」，便穿短褲持籃球，奔赴他的球場。雜貨店內，沒有他想要的球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