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云
在網路上聽到幾首取材自《聊齋誌異》的歌曲,意境婉轉淒美,禁不住將原著取來翻閱對照。
書架上一排古典文學名著中,《聊齋》是重閱率較低的一本。蓋此書將近五百篇傳奇誌怪,雖是包羅萬象,但有些篇章讀來總覺大同小異,易生混淆。其中最常見的情節大抵是善惡有報,還魂轉世;抑或書生落難,巧遇幻化人形的花蟲鳥獸、狐鬼仙妖,因而轉運得覓桃花源的故事。
縱觀蒲松齡一生,從年少得志(十九歲即中秀才榜首),到其後數十年的科舉屢試不第,只能做幕僚或教書維生(直到年逾古稀,才得補貢生)。滿腹才學與一腔孤憤,盡數揮灑在他從民間蒐羅的大量鄉野傳奇,再添加個人天馬行空的綺思遐想虛構成書的《聊齋誌異》,也算彌補了現實生命中「求不得苦」的反覆蹇滯。
而這些類似今日「極短篇」的小說,自然無法像長篇鉅著的紅樓、三國一般,以工筆細繪富貴人家的鐘鳴鼎食,映照樓起樓塌的水月鏡花;或以殺伐果斷的爭戰權謀,鋪衍波瀾壯闊的英雄史詩。《聊齋》一書,無論文字敘述或故事進行,皆可謂言簡意賅;而內容卻是打破時空的框架,以無邊無際的想像力,落刀明快地解決人世所有的難題。將其中的岔枝細節與心境的千迴百轉,留給讀者自行填補。
恰是因為這大片留白,給予後世創作者迂迴周轉的無限空間。除了被加料改編成影視的《聶小倩》、《畫皮》等作品外,莫言的長篇小說《生死疲勞》一書,也不難讀出〈三生〉裡的輪迴果報。而近日被熱烈討論的,由刀郎譜寫的〈花妖〉、〈羅剎海市〉、〈翩翩〉諸曲,靈感雖明顯來自《聊齋》,卻絕非照著葫蘆畫瓢,而是作者竭盡心力的創新與創作。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這本書中,無論狐妖鬼怪,心性大抵都比人純真善良,可他們卻都嚮往或眷戀著不完美的人世。或許這也印證了,作者儘管企圖在書中建構一個個遁世的烏托邦,彌補生命中的缺憾;但心中執念難捨的,始終是這陰晴冷暖的人間日常,與悲喜憂歡的紅塵跌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