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去年回娘家慶祝母親九十有七生日，她頂著一頭雪白頭髮，直挺的腰桿子和光滑的肌膚，看起來至少年輕十歲。不是她養生有道，也不是她天生美人胚，而是擁有一顆善體人意的菩薩心腸，天天笑口常開，不知老之將至。

母親生了五個女兒賊，我是其中的大賊王。當她還是一家之主時，我們享受取之不盡的生活日用品，是故，回娘家不開我的小車，改換老公開的大車，才載得動「物滿為患」的饋贈品。

早期父親務農，辛勤耕種不是為了五斗米折腰，而是滿足眾女兒賊的五臟廟。母親心疼我們來回奔波，沉甸甸的農產品搬上搬下，乾脆裝成五大袋，托貨運行一家家送達；那幾年，我家的白米從一期稻作吃到二期稻作，還請「米蟲」幫忙推銷呢！

先父過世後，母親被接到養蜂兒子家住。家中主人換年輕一輩當，不再擁有餽贈的自主權，就改成暗渡陳倉。每次得知我要回娘家，她總是事前預藏一些蜂膠、蜂蜜醋、餅乾、爆米花等，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塞進我的背包裡，撐得鼓鼓的；後來我開竅了，把小背包換成大背包，才能裝滿偷渡客的「贓物」，每每偷渡成功，她臉上流露出滿溢的成就感，女兒賊有感偷渡客用心良苦，也就欣然悅納。

一晃，她老了，身體機能被上帝快速收回，連偷渡的力氣都沒有了，走起路來顫巍巍地，需要家人攙扶；此時，換女兒賊來當偷渡客。回娘家時，偷偷把鈔票塞在她口袋裡，鼓鼓的，讓老母更有安全感。也會偷渡高檔人參，期能養足血氣；有時偷渡保暖的衣物，怕她受風寒……此時，我才發現施比受更有福。我將循著母親走過的足跡，養出一顆菩薩心，在別人需要時，看到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