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我在一九九九年擔任《幼獅文藝》主編,難得地踩在許多分界線上。文化總會新春文薈、經濟部社區參訪、客委會桐花節等等活動,放眼望去,很難找到比我更年輕的了。我跟隨眾人感嘆,對啊對啊,應該多找年輕人,實則內心竊喜。
因為朋友是客家人,且任職客委會,我多次參加桐花祭。同行者有作家、記者以及能說流利客語的承辦人員。客家人心事跟離島人類似。朋友說客家人,常會隱匿自己的出身,他曾在公開場合以客語交談,鄰人投來異樣眼光,讓他跼促。不表露客家人身分、不說客語,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求學時期萬一非說不可,也只是小聲說。他在閩南生活圈中舉措小心,深知任何文化發展,缺乏尊重跟包容,只會變成沙文主義,像是「閩南沙文主義」。
我不由得對比我經驗過的「推廣國語運動」,以及現在「流行」的「說台語」風潮,兩者雖有形式上差異,本質上一樣霸道、排擠,使我客家朋友必須收起客語,改說台語跟國語。
事過境遷,我不再是藝文聚會上最年輕的與會者,而當紅影集《茶金》,客語、閩南語、日語、國語混搭,突顯那個年代精擅語言的重要性,人人都是一個語言平台。桐花祭已經改頭換面,多委由公關公司承包安排,作家、記者與主辦單位一起賞花、品茗,難以復見。
不過,我若演講地方文學或社區營造等主題,有時候還會是做一個調查,詢問在場有沒有離島居民、原住民以及客家人。同學們猶豫了,我便率先舉手,這時候,便能看見舉起的手,從南或北、由左與右,緩緩地舉高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