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滌姬

考試放榜，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元‧范子安〈賀新郎〉：「若及第，呵，驟春風五花驄馬轡；不及第，則待泛滄浪一葉小漁舟。」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上榜的歡欣與落榜的苦澀，著實有天壤之別。

唐朝開元九年（七二一），王維與好友綦毋潛一同前去應考。王維金榜題名，綦毋潛名落孫山。綦毋潛抱著懷才不遇的失落心情，收拾行李，返回家鄉荊南。王維前來相送，作詩〈送別〉（一作〈送綦毋潛落第還鄉〉）：



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

遂令東山客，不得顧采薇。

既至金門遠，孰云吾道非。

江淮度寒食，京洛縫春衣。

置酒長安道，同心與我違。

行當浮桂櫂，未幾拂荊扉。

遠樹帶行客，孤城當落暉。

吾謀適不用，勿謂知音稀。



全詩分四段，每四句一段。從應考動機寫到二人相別情景，滿載對友人落第的同情與勸勉，詞意委婉，情意殷切。

首段宏觀地傳達了當時的盛世光景，有才能的人都願意為國家貢獻所學。

第三句的「東山客」、「采薇」代指隱士，「東山客」，有「東山再起」的典故。在此暗指綦毋潛，既抒寫他隱士的性格，也鼓勵他捲土重來。

第二段寬慰綦毋潛，他是有實力的，只是時運不濟，才會以些微差距落第。「既至金門遠，孰云吾道非」的「金門」，是「金馬門」的簡稱，並不是頒發金馬獎的門口，而是漢武帝時，賢士等待皇帝召見的地方。

「吾道非」，引自孔子曾在陳蔡間受阻，感嘆：「吾道非乎，吾何為至此乎？」王維以聖人都曾遭受挫折的事例，提醒好友勿因一時考場失利而灰心喪志。

「江淮度寒食，京洛縫春衣」，是王維想像綦毋潛在不同的地點與時令所遭遇的狀況。在特殊節日還為友人牽掛不已，足見情誼深厚。詩中的「寒」字，傳達綦毋潛此刻悲涼的心情。「縫春衣」，則暗喻綦毋潛一手錦繡文章，離人生的春天也不遠了。

第三段描述兩人在長安道上設宴餞行的情形。「行當浮桂櫂」，是想像綦毋潛將走水路回鄉，暗祝他一帆風順。「荆扉」代指隱者的簡陋屋舍，正呼應前文的「東山客」、「采薇」，以及自己動手「縫春衣」的隱士之風。

最後一段滿載朋友分別時的依依離情。「遠樹帶行客，孤城當落暉」，這兩句深具畫意。看著好友離去的身影隱沒在遠方樹林中，詩人還不捨得離開，直到落日餘暉映得孤城豔麗多彩，還在想像好友的腳程到何處了。「孤」字傳達了綦毋潛此刻的落寞孤單，也道出王維在好友離去後的孤寂心情。

「吾謀適不用」，指文章未被主考官錄用。「勿謂知音稀」一句，在鼓勵好友，落榜只是時運不濟，不要懷疑自己的實力，勿因一時受挫就認為沒有知音，將來一定會有很多人賞識的。

王維寫此詩，有敘事、寫景、抒情，充滿正向積極的鼓勵。先是勉勵他東山再起，又強調只是時運不濟，一定要肯定自己富有學識與才華。到了詩末，還殷殷叮嚀：將來必定有許多人賞識他，千萬不要就此一蹶不振。沈德潛《唐詩別裁》評論此詩：「反覆曲折，使落第人絕無怨尤。」

好友的關懷與勸勉，讓綦毋潛重拾信心，積極奮發。終於在開元十四年進士及第。親友的開導與鼓勵，實在是考生重拾信心的重要源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