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招弟
「母親像月亮一樣,照耀我家門窗……」是五月最撩人的樂音,我卻低迴「母親您在何方」,追思容顏不老、永遠四十三歲的母親。
掀開回憶扉頁,母親七歲喪父,中年喪夫,是一道拿手菜也無,賭命照顧家人的女性。而我卻在她疲累打盹時戲謔:「怎麼老打瞌睡?」在她聽歌仔戲紓壓時抗議「戲曲粗俗」。我十足傲慢又無禮。
我自幼體弱多病,幾度醫藥罔效,母親四處求神問卜,祈神保住垂危小命。午後出行視野敞亮,回程是闃黑長路和大片亂葬崗。外婆敘說往事:「你母親嚇到全身溼透發抖,但隔天又背妳出門。」我聽得揪心又慚愧,十八歲的她無疑是「為母則強」的最佳見證。
因母親忙於打工掙錢,母女難得說體己話,唯有「掏耳朵」是我專屬親密時刻。當我側臉靠上她雙膝,任耳挖子輕撓細掏起來,我從她均勻的鼻息、起伏的胸膛、溫柔的眼神裡,感受到幸福。我怕癢又怕痛,不時扭動身子,惹她輕斥「不怕耳朵聾啊!」當然不怕,因當前即靠山啊。
當我任性休學重考時,母親默默支持我,陪我去廟宇祈福,安撫我不安的心,教育界才多了一個認真盡職的老師、主任和校長。但她未及親睹長女踏上杏壇,短暫悲苦的一生竟結束在一支砸向身軀的公車站牌上,徒留七姊弟共唱「人皆有父,翳我獨無;人皆有母,翳我獨無」的天倫悲歌。
我腦海常翻騰「母親帶笑提吐司入門,我們蜂擁而上的」的畫面。那抹笑是溫暖的印記,口感紮實的吐司是哺餵兒女的心意。然母親驟然離去,「子欲養而親不在」,乃成我恆久揮不去的痛。
母親啊!襟前素石竹已別四十八載,但思念仍如長河綿長不絕,您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