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隆
台灣某知名出版社在今年春節前,將廣州中山大學學者曹雨所撰《中國食辣史》簡體版,改以《激辣中國》為名,在台發行繁體版。新版圖書的問世,能拓增讀者群,這本是一件好事,然不料出於編輯與校對的便宜行事,將全書的「大陸」二字,以取代的方式置換為「中國」後,未加審視便付梓刊印,出現了「哥倫布發現新中國」、「歐亞中國」以及「南亞次中國」的大謬,不僅鬧上了媒體的版面,喧騰一時,還引起政治正確與自我審查的討論。
雖說名詞的使用,背後或多或少也代表著意識形態,然而「大陸」二字成了這樣敏感的詞彙,卻是近幾年台灣在政治角力與認同衝撞下的產物。「中國」和「大陸」都不是新詞彙,而兩詞彙併合的「中國大陸」更不是。
台灣一地開始使用「大陸」二字,泛指滿清統治的區域,大概始於日治時期,這應該是源自於日本於幕末開始以「支那」指涉所致,因而也衍生出「支那大陸」一詞。一八九八年六月二十三日的《台灣日日新報》日文版中,一篇針對九龍地位的報導,便以「大陸」二字作為相應於九龍的存在。
同年十一月十七日,《台灣日日新報》日文版轉載英國首相的談話,也以「大陸清國」表示位於東亞的清國政權。同年十二月十八日,《台灣日日新報》漢文版轉載章炳麟所撰〈台灣藏書芻議〉,一開頭就寫道:「民之智愚,窮島與大陸均也。然而或為僻壤,或為文明之國者,何哉天地以江海之峽分町畦。」文中也以「大陸」一詞指涉清帝國治下的範圍。
不僅在日本和台灣這麼用,在清帝國治下,也逐漸受到影響。一九○三年湖南巡撫趙大中在〈勸誡高等學堂肄業生文〉中寫道:「非西鄉隆盛之日本比也,何也?彼尚在平權之世界,而我在強權之世界也;彼僅有內治之關繫,而我有外人之干涉也。滄海橫流風雲倏變,沉沉大陸莽莽前途,和平且未知,若何激烈能有濟乎?」文中的「大陸」看來是應對於「滄海」,但也暗指清政權。一九○四年安徽恩科應試,考題中便有「大陸今欲講求農務,試條舉其土宜物產與其種植之方、畜牧之法」的申論。而尚賢堂肄業生秦百里也曾寫道:「嗚乎!外強虎視,內匪鴟張,嗟斯民之已溺,痛大陸之將亡,識時者方著書立論以冀挽回萬一。」
可見,自清末以來,「大陸」大抵指稱清政權治下的範圍,爾後就為一九一二年創立的中華民國所承繼。之後因為台海兩岸政權分隔,為了劃清實質統治範圍的定義,最早用的是「台閩地區」或是「自由地區」代表中華民國政府實際控制的範圍,而在一九九二年通過並實施的《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更是清楚的將中華民國主權範圍,依照實際統治情況,劃分為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兩個部分。這不僅是沿襲百餘年的習慣,更是一個法律用詞,是有法律依據的稱法。
值得一提的是,就習慣上,不僅只有台灣用「大陸」指涉中國本土,海南島也慣稱「大陸」。然而,台灣所用的「大陸」是包括了海南島的,但是海南島所用的「大陸」,卻是排除台灣的,他們認為台灣與海南都是緊靠「大陸」的海島,並非「大陸」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