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瀞文

萬芳去年推出的專輯《給你們Dear All》奪下今年金曲評審團獎，專輯也入圍7個獎項，包括：最佳華語女歌手、年度專輯、最佳華語專輯等，是今年度入圍最多獎項的專輯，也是萬芳出道31年來，入圍最多的一次。

有人因此聽了主打歌〈給妳們〉、入圍「年度歌曲獎」的〈阿峰今天沒有來〉，或是其他歌曲，深受感動。更多人從這些歌發現：萬芳不一樣了！

其實過去30年，萬芳一直在改變，每10年就經歷一場內在的辯證與自我的轉型。第一個10年唱大量情歌。萬芳1990年出道，在那個流行音樂的黃金時代，她唱過多首連續劇及電影主題曲，包含至今仍是KTV點播排行榜上的〈新不了情〉。這是多數人記憶中的萬芳。

第二個10年，萬芳為歌唱生涯按下暫停鍵，轉身去演戲、主持廣播節目、當舞台劇導演，還獲得金鐘獎女主角及女配角獎，用不同的身分和姿態接觸音樂，又找回了喜愛音樂的原始感動——她會像未出道前，在客廳沙發上唱一整晚喜歡的歌，沒有伴奏、不為掌聲，只唱給自己聽，感到滿足與幸福。

在不刻意唱歌的第二個10年，萬芳找回了唱歌令她快樂的本質，找回創作能量，決定繼續唱歌。

不同生命層次 阿茲海默入詞

第三個10年，一個更自由篤定的萬芳回到歌壇。2010年重回唱片圈，她的人生已進到不同階段，「我比較想分享的是生命的體會與成長的過程。」這個階段的萬芳，出片頻率少了，但對歌曲涉入程度與唱出的情感卻更深。她開始參與製作，每首歌的詞、曲、編曲、MV，她都參與其中。

她的歌觸及更多深刻的生命議題，像〈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由萬芳作詞，寫給那個如山形象的爸爸，她說，「我常常和別人擁抱／卻沒有抱過你」。又如〈阿茲海默〉，藉由歌曲輕輕碰觸對於年老失智的恐懼，溫柔釋放那悲傷又殘酷的心情。

問萬芳是否對於年老與高齡有感？她說，「我想談論的是生命的議題。生命有許多不同的層次。」她在心裡立下這樣的主軸，她跟作詞人說：「不要為我寫歌，寫自己人生的困境吧！寫你現階段生命想要分享的感受吧！」所以詩人導演黎煥雄寫了〈阿茲海默〉，源於自身家族病史而生的恐懼；所以作詞人黃婷把生命中一次關於「失去」的沉重體驗寫成〈阿峰今天沒有來〉。

演唱會再延期 把握時間自修

這幾年，萬芳的生命經歷諸多波折，體驗無法迴避的生老病死，但她也創作出在歌唱生涯上具指標意義的《給你們Dear All》，感受到被肯定與理解。

因為疫情，出道30年的演唱會再度延期。萬芳利用這段時間把想看的書看一看，上些喜歡的線上課，例如：正念生死學、自由書寫，或者是運動、呼吸法。

她建議讀者這段時間可以聽聽她今年入圍的專輯，「我的歌並不適合KTV歡唱，但卻很適合現在這種時候。」孤單的、沮喪的、恐懼的、失落的，或許你也可以在其中，找到和內心對話的旋律。



歌曲中的魔術師 感受時間能量

1990年，萬芳以〈時間仍然繼續在走〉出道，28年後，萬芳第一次站上小巨蛋的演唱會，仍命名為「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時間，一直是萬芳歌裡的魔術師。在時間裡，我們長大、老去、擁有瞬間和永恆。

「我覺得『時間的流動』是滿美的事，時間可以延伸出很多的想法。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同，很多人怕時間過太快，有些人卻覺得時間怎麼過那麼慢啊。」萬芳說。

萬芳舉例，她的歌〈我們不是永遠都那麼勇敢〉裡有句歌詞「在19歲的時候擔心20歲就老了」，這是當年遇到的某個19歲男孩跟她說的，但如今，她有個朋友的爸爸已經87歲了，聊天時卻常常說：「等我老了之後我再……。」

19歲的人覺得已經老了，87歲的人卻不覺得自己老，萬芳從這些人身上看見，我們無時無刻都在感受時間，「老」絕非60、70歲人的專利，每個年齡都有感受。「反而，你到某個年齡時才會發現，哇～那是很不同的滋味耶，才會覺得，70歲一點都不老啊。這是不一樣的感受。」

這時候，時間送來禮物，有機會將一輩子都在努力長成世界期待的你，「還原」成自己的模樣，讓你更放鬆、更自在、更能做自己，「這個還原會讓你覺得，雖然身體可能會老化，但是身體像是住了一個青少年，讓你對生命的好奇與能量很不同。」萬芳這樣形容。



轉換心境 用唱歌與自己和解

這幾年，萬芳的歌總繞著一個核心：和解。

唱了許多連續劇和電影的歌，萬芳的歌聲成為了時代的回憶、大家的青春，但是事隔多年，同樣的歌在不同時空聽，有了不同的心情。當初剛結束一段戀情椎心刺骨唱的〈新不了情〉，而今化為溫暖親切的療癒之歌。

「以前我們總是唱『新不了情』一邊唱一邊哭，但現在我們長大了，我們可以跟那個讓我們受傷的人和解、跟傷心那件事本身和解、跟那時候傷心的自己和解。」萬芳說，不和解，苦的是自己，唯有在腦海裡跟那個人說：「我原諒你了。」或者：「請你原諒我。」甚至說：「我祝福你。」我們的人生才能更輕鬆地往前走。

90年代的萬芳會參加成長團體課，在心靈成長的課程中受益良多，那時她希望可以擁有一個空間，或許開成長課程，或是陪伴須要療癒的人，但是始終都沒有行動。如今想起她才發現，她一直透過「唱歌」在做這件事，讓一首首短短5分鐘的歌，在心裡唱著，讓我們得以和那個讓我們傷心的人和解、和自己和解。

本版與聯合報「橘世代」周報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