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於紐約的道場佛光山鹿野苑(陳碧雲/圖)
當身軀匍匐於地,就好比黑暗森林裡迷路的羈旅渴求前方的一絲燭光,只要有那樣一個希望,生命即使再坎坷再疲憊,也可以堅持下來不停止不放棄。
佛光山紐約道場鹿野苑,有一哥德式建築遺址,十字架仍然高懸,但居中卻穩坐著佛祖。在宗教門派的細節之外,向善在本質上當超越細節紛爭,只引發人類的崇高與神聖。我卻無法不驚嘆、震撼、再沉思。為什麼星雲大師在命名鹿野苑、供奉佛像之時,並不拆除十字架?是融合?十字架與佛祖並不衝突?
各宗教融合是歷年話題,更是人類整體向善的努力和追求。星雲大師與樞機主教的對談:慈悲與愛││當基督遇見佛陀。德國神學家漢斯昆(Hans. Kting)亦將這樣一種融合意識當成世界倫理,在其《全球的責任》一書中指出:「沒有宗教對話就不會有宗教和平;而沒有宗教和平就意味著沒有世界和平。如果喪失了世界和平的價值信念,人類亦將難以存在。」
從祭台往下延伸是一路階梯石拜台,下到最極處是清波蕩漾之湖泊。由於,道場法事和活動基本在大殿進行,此拜台僅作為一個遺址存留,而苔蘚滿布、雜草更生。倘若將此意象當成苦海舟楫,即使是從仁山智水中起步,又在何時方可觸及那眾生同體、浩瀚宇宙的大慈大悲?這厚厚的苔蘚,是否諭示著道途的艱難險阻?
即使我們不追究天主教青年會為什麼會中途而廢,僅看星雲大師志向宏圖,亦是路漫漫其修遠。雖然教育青年是大師終生之志,但從一九六六年開佛光山於台灣高雄,到一九九六年命名鹿野苑於紐約。三十光陰,多少披荊斬棘,多少螞蟻搬山。人一生有幾個三十,苦海眾生可能一級級跪拜,也許還沒有機會走完石階,此生就已畢,待來世,如何再拾級而上?不是所有的親人都可以重聚團圓,不是所有的跪拜都有幸親逢莊嚴輝煌的聖恩。生死是那樣無常,當眾生伏身跪拜於地,渴望的是在這無常的人世間可以尋到宗教許諾的慰藉。
許多年前在北京西單天主教堂,我曾經感動於教堂無法容納,信眾於是沿教堂之外的街道匍匐遍地。在香港道鳳山,跪拜的人群亦是長久不起。今日在佛光山,我自己亦成為這跪拜人群中的一員,當身軀匍匐於地,心中吟誦經文之時,就好比黑暗森林裡迷路的羈旅渴求前方的一絲燭光,只要有那樣一個希望,生命即使再坎坷再疲憊,也可以堅持下來,不停止不放棄。淚流滿面是身心匍匐於大地的祈禱。祈禱之聲冥冥於梵音回盪於空中,我試圖趴開厚厚的苔蘚,讓陽光亦可以普照到那暗綠色陰霾之下的祈禱靈魂。
在拜台與湖泊間還有一遺址似煙筒殘存牆壁,又似壁爐壘壘,由顆顆渾圓、顏色眾雜鵝卵石凝結而成,高高聳立,更似無字紀念碑塔。是象徵,各膚色、各人種、各宗教、各義理,如此堅定、如此契合,凝結一體。
鹿野苑弘法教育,如何將這寧靜、融合的和平理念傳遍四海十方?佛陀二千五百多年前就倡導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路途何其漫漫!